農歷十二月初八那日,天還是黑著的,梁青雀便被叔良和周善叫醒,從天未亮到天色大亮,從昏昏沉沉到清醒非常。梁青雀看著自己的臉上化著從未有過的精緻妝容,眼兒媚、唇兒紅、鼻兒挺。
她本就生得標緻,如此被收拾收拾,倒顯得更加精緻嫵媚。換上一身大紅的喜服,刺繡也是精緻非常,倒不像是趕工趕出來的一般。戴上鳳冠,略有些沉重,她挑了挑黛眉,卻沒有任性到不戴鳳冠。
她根本就不去理會那個替她換上喜服的老嬤嬤在說些什麼,只道是從今日起便是要嫁為人婦,不再是那個尚且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了。
她扶了扶鳳冠,唇角微揚,不多會兒便被蓋上蓋頭,上了花轎。按道理來說,王宮內的大婚不應當如此,只是因為梁青雀自個兒覺得民間結婚別有一番風趣,這才央求著季元容允了她。
她從西偏殿出發,一路向昭華殿的方向。雖忙碌了一個早上,可是卻滴水未進,未免胃口難受的厲害。她緊緊地握住喜服的一角,企圖減輕因為饑餓所造成的難捱。
她下轎的時候,本以為會是喜娘將她引進洞房即可。結果卻摸到了一隻細膩修長的大手,她一頓,莫非等會子還真是要拜堂。她倒是沒想到季元容能將這出戲做出全套的。她抿了抿唇笑出了聲來,倒是也惹得男人輕笑。
因為他們二人都沒有至親參與喜宴,拜堂時倒也快些。不多時候便被送進了洞房。而季元容還要在寧昭殿的正殿內宴請賓客。
梁青雀覺得她自個兒在昭華殿寢殿內坐了許久,又因著這一整天的乏累,此時也禁不住睡了過去,直到門口處守著的人喚道:“奴婢見過王上,王上萬福。”
她這才打了個激靈,醒過神來。二人連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沒什麼可害羞的,但是梁青雀還是止不住的緊張。
她聽見男人進殿的聲音,聽見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忽地覺得眼前一亮,蓋頭被挑開。她一抬頭便能看見季元容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
他身上和她一樣穿著大紅的喜服,不顯得違和女氣,倒更顯得他長身玉立,更添了幾分俊朗之姿。
屋內的喜娘已經被請了出去,她接過季元容遞給她的酒杯,喝了合巹酒,她還是不好意思去看季元容,小腦袋埋得低低的,只是腦中不斷浮現出的是那天發生的那件事,忍不住羞紅了臉,就連小手都顫了幾分。
這惹得季元容一陣低笑,他食指抬起她的下頜讓她將頭抬起來,湊近一些,薄唇印在她的唇上,空氣中都是火熱,她能看見他的眸中全都是她,但是也僅僅是吻罷了,他能及時抽身,卻留著梁青雀在那兒愣著神,又羞得厲害。
“別羞了,等會兒吃點東西墊墊,不然胃口該不舒服了。”
他牽過她的手站起身來,那雙手幹燥溫熱,引得梁青雀愈發貪戀,他將她拉到梳妝臺前,親手為她將鳳冠取下,親手為她將長發梳好,甚至伺候梁青雀脫了繁瑣的喜服,沒有急躁,只有溫柔和疼惜。
他將從外頭帶進來的金絲卷一口一口的喂著梁青雀,眸中的寵溺幾近要將梁青雀溺斃,恨不能就此死在他的目光裡。
他拉著她上了床,她卻羞得以為又要做那日那事,只是誰知季元容將身上的喜服脫下後,只輕啟薄唇道:“快睡吧,今日累壞你了。”
季元容躺在她的身側,本忍得渾身是火,卻不想有一雙小手環住他的腰,他微嘆了口氣,翻身過去,便看見姑娘眨著一雙桃花眼一瞬不移的看著自己,可憐兮兮又帶著希冀。不知為何,忽然起了念頭,他只能盡力將梁青雀的小手取了下來調笑道:“孤只是怕累壞了你,你莫要多心。”
梁青雀好不容易主動一次,卻叫人拒絕了去,只是心下不滿,覺得不甘心極了,當即翻身爬到季元容的身上,“你……我又不是像以前不懂事了。”
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大婚費神勞力,小姑娘身體還未大好,正虛著,若是再因著這累壞了,他心疼還來不及。
她見季元容不去碰她,此時便翻身背對季元容,也不打算理他,只留下季元容在那處看著她嬌小的背影,嘆了口氣,“孤是怕你受累,哪裡有別的意思,我們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你今晚好生歇著。”
季元容按了按眉心,因為自己身為主子,所以在喜宴勸酒的時候,沒有一位重臣拼命的灌他酒,也因此他現在也沒有多難受。
只是忍的難受。
梁青雀,我們哪急於這一時,等日後,我定會慢慢討要回來。
一眨眼,這十二月就要過去。梁青雀正赤著腳走在軟毯上,襯得瑩白的小腳可愛極了,腳趾好像珍珠一樣,圓圓胖胖的。她看著眼前擺的些新奇小物件兒,挨個把玩一下,也不說最喜歡哪一個。
公喜在那處弓著腰,這位主子沒有發話,他也不敢自作主張離開。而恰巧在這時季元容進了昭華殿,看見這處窘況,不禁低笑道:“在看什麼?孤的奴才都等不及了。”
梁青雀聞言,回頭笑道:“省得他整日間自作聰明,我只是稍作懲治,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了。”
話畢,又看向在那兒弓著腰站著的公喜道:“下一次若是再往寧昭殿內送宮娥,你看本宮怎麼處置你!”
她故作姿態,知曉那個小宮娥是自作主張,但還是忍不住要敲打一番。季元容則更甚道:“下去領罰吧,下次再惹惱了王後娘娘,就沒這麼簡單了。”
他看著已經因為驚恐而跪在地上的公喜,只淡淡一瞥,卻使得梁青雀害怕季元容真因為這件莫須有的事情而要了人命,當即道:“行了,快下去吧,省的惹你家王上生氣。”
公喜聞言,連忙跑了出去。只餘下他們二人呆在殿裡。最怕的就是突然安靜下來,只以為季元容會因為她的任性而斥責她,卻沒想到季元容上前一步從背後圈她入懷,委屈道:“孤沒有,孤從來就沒有。那宮娥已經被遣出宮外了。”
梁青雀卻故作惡狠狠的姿態道:“哦?怎麼不杖斃了?我可咽不下那口氣。”
季元容卻將下巴擱在梁青雀的肩膀上,悶聲道:“孤知道了,以後孤連東偏殿都不睡了,只去昭華殿可還好?”
梁青雀沒忍住聲來,笑出了聲道:“我哪裡是那般的人?我又不是妒婦。倒是這個年,你打算怎麼過?”
她覺得身後的人似是猶豫了幾分,才開口道:“孤沒什麼計劃,宮中也沒有旁的人,只有你我,何必大張旗鼓。倒是想向王後討樣物件兒。”
“什麼物件兒?”
“想要個小娃娃。”
耳廝鬢磨,相伴一世,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