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梁青雀已經回到永樂閣內,褪下外衣只餘貼身的柳綠色海棠紋肚兜,正斜倚在內殿的一張小榻之上,香肌玉骨,如冬日裡最白的雪純淨且白皙的肌膚裸露在這空氣當中,削肩柳腰,口如含丹。
桃花眼兒微微眯起,懶散如那正曬著太陽的貓兒。小束腰紅木炕桌上擱著用那青白玉茶盞盛著的溫奶,還有使那琺琅牡丹紋碟子盛著的幾顆荔枝。榻上美人兒長眉舒展,撚起一顆荔枝也不使喚下人來剝,可自個兒剝免不了使那荔枝的汁液濺在纖纖十指上。
那汁液更襯得那膚色晶瑩剔透,也不知這沾了汁液的手兒的味道會不會勝過那荔枝果兒,將剝好的荔枝放入口中,將核吐了出來。就連吐核時都要用那手遮上一遮,生怕不雅。本就是滿滿的一碟子,只剩下這麼幾個,梁青雀忽然覺得胃口涼的厲害便推了推那碟子道:“本宮不用了,都拿下去。”
周善聞言,忙將那碟子同那茶盞一併放在一深紅色海棠紋小漆盤內,端出了內殿。而立在一側的叔良自是知道自家公主向來是最愛幹淨的那一個,便將提前備好的濕帕子遞給梁青雀。梁青雀瞅了那帕子一眼才道:“使這帕子,怕是不能全幹淨,取盆水來,本宮還要用那胰子。”
叔良聞言,也不多言多語,將那帕子收好,正要去外殿取盆水時卻又叫一副懶散模樣的梁青雀叫住,“去將西暖閣內架幾案上擺著的小說拿來,本宮閑著瞧瞧。”
二人均被梁青雀支了開來,她倒開始愣起了神,回想起方才在壽福殿中所說的話。季元容此人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讓梁青雀心生好奇,越來越忍不住想要探索。然而往往愛一個人都會從好奇開始,有了好奇之心才會渴望向下一步一步的瞭解,才會愛。
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詢問自己母後道:“母後,兒臣昨兒個遇見了一季姓的琴師,母後可還識得?”
梁青雀同王後蕭如一同坐在小榻之上,親暱非常,當蕭如聽到季姓琴師時,顯然有一刻停頓,可卻迅速恢複平常狀態。她保養得當的雙手將梁青雀的一雙小手握在手中,依舊年輕風韻猶存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那眼角處隱有皺紋出現,“雀兒是怎麼知道這季琴師的?”
蕭如愛憐的撫摸著梁青雀的長發,梁青雀也不顧著什麼身份,就那麼將腦袋瓜兒埋在蕭如的懷裡,聞著母親身上獨有的氣息,悶著聲道:“母後應當是知道的,兒臣在寧昭殿裡發生的事,是季琴師將兒臣帶進寧昭殿的。”
蕭如聞言見沒什麼異常,手下的動作不停,目光悠遠,似是在回憶些什麼,回答道:“這季琴師琴技高超,是淑妃帶進宮裡的,當時他在殿中的一角奏樂,直乃仙樂,後來得了你父王的喜愛,成了你父王最喜歡的琴師。”
梁青雀聞言立刻將埋在蕭如懷裡的腦袋抬了起來,略帶疑問的問道:“那……那這樣的事情,兒臣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呢?而且……幾次家宴,兒臣都沒有看見過他。”
她聽見蕭如輕笑了幾聲,“雀兒也不瞧瞧你的近身宮女,都是不愛嚼舌根的,又從何得知呢?況且這季琴師也並不是叫來演奏便演奏的,怕是留存有琴者特有的風骨,雀兒應當是碰巧沒有遇見。”
梁青雀正回想著,卻突地叫叔良的聲音打斷,她嚇了一跳打了個激靈,“公主殿下,這水和胰子奴婢都備好了。”眼看著叔良像往常一般要跪下,將水盆抬至額頭高度,以便主子淨手,可卻叫梁青雀哎了一聲打斷。
“將水放在那架子上,本宮自己下去洗,你病才好,這手臂怕是沒什麼力氣”,梁青雀眨著一雙眼兒,眼睛睜圓,眼尾微微上揚,略顯嫵媚之態。叔良聞言微微抿唇一笑,臉上帶著些羞澀的紅色,便將那水盆放在了三腳架上。
梁青雀繡鞋沒穿,就連那羅襪也不在腳上,露出纖細而略帶骨感的腳踝,玉白可愛的一雙小腳踩在紅毯上,走到那水盆前,認認真真裡裡外外打了胰子,又搓了幾遍才將手放入水盆中將手洗淨,彷彿有什麼陳年汙垢似的。
根據她母後所說的,淑妃一定與季元容認識許久且關系匪淺。方才在路上看見他腳步略急往那淑妃宮裡去,又到底是否只是為了演奏琴曲呢?她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她想的有些腦仁兒疼,索性不再去想。
將那話本子翻開,正是男子向女子表明心意的情節,她卻滿腦子又全都是季元容。她咬著一口小銀牙兒,惡狠狠地想著這季元容有什麼值得她那麼……喜歡的?暗罵自己沒有出息,不過就是幫了自己一把又恰好生得一張好麵皮罷了,還犯得著上趕著去以身相許?
她自顧自地搖了搖小腦袋瓜兒,卻叫剛入內殿的周善摸不到頭腦,周善看了叔良一眼,叔良也只能回以一個相同的詫異的眼神。
到了傍晚時,梁青雀才用過飯,站在窗臺旁侍弄著幾株內務府今晨送來的鈴蘭,聞著鈴蘭特有的甜香味道,只覺神清氣爽,心情都好了起來。只是夏日的晚上雖然溫暖但是涼風吹在身上還是有些涼意,再加上樑青雀因著是在內殿,只穿著一件兒貼身肚兜兒,胳膊上很快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還未等她張口,叔良就手中拿著一件兒墨綠色長袍從她身後披在她的身上,梁青雀回頭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笑了一聲。叔良恭敬地往後退了一步,耷拉著腦袋,卻不難發現那耳朵處紅了一片。
梁青雀又笑了一聲,不再看她,自知叔良向來是個愛害羞的而又內向的。和她說上幾句,耳朵都會不自覺地發紅。甫要扭過頭來繼續侍弄那鈴蘭,卻餘光看到了小跑進來的周善,周善略微氣喘道:“公主殿下,季琴師求見,說是王上派遣來的。”
她轉過身來,那鈴蘭是一眼都不再看了,微微蹙起蛾眉,王上派遣來的?低頭看了看她自己的著裝打扮,卻也懶得在這晚上去梳妝打扮,食指攏了攏墨綠色長袍的衣襟方開口道:“就在外殿吧,內殿怕是不好叫男子進來。”
叔良同周善一併頷首,跟在梁青雀的身後。季元容在外殿等著通傳,卻沒有等到叫他進去的話,直接就看到那梁青雀走出了內殿。他見那墨綠色袍子鬆鬆散散的搭在梁青雀的身上,香肩若隱若現,未著妝的面容依然如仙子下凡般美,那酥胸半掩,眼眸半睜最是撩人心扉。
他神色淡淡,好似沒有了七情六慾的佛祖,如此香豔也不能惹他多看幾眼,他行了一禮道:“見過公主殿下,王上派奴才來奏曲供公主賞玩。”
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出奇的好聽。她歪了歪脖子,想著自家父王是怎的了,昨日還是冷眼不瞧她一眼,今日倒是過來找人取悅於她,她微揚了揚下頜,“周善,去將本宮內殿裡頭的那張矮梨花木案幾搬來,再尋個軟墊……”
她還未吩咐完畢,卻叫季元容打斷,“公主不必如此,只一矮幾即可,軟墊就不必了。”他神色淡淡,徒留她張著小口像個笑話,她不願意了,“本宮……本宮怎麼說的,便怎麼做,不必理會他。”
周善自是聽自家主子的了,外殿中仍然燃著不少的燈火,還有一眾宮娥,她掀了掀嘴唇,最終還是開口道:“你們都退出去吧,本宮賞樂,不喜人多。”
他聞言也是無動於衷,置身事外也不畏首畏尾的。眼見的外殿的宮娥都退至殿外,叔良幫著周善從那內殿中搬出了小矮案幾,案幾上放著一藕荷色小軟墊子。她指揮著將那小矮案幾放在了外殿的正中央,而自己則坐在左側的梨花木雕花椅上,旁有一小木方桌,她用左手撐著腦袋,倚在那小木桌上。
燈火下看美人兒最是有一番風情,她那半睜眼眸,粉面桃腮,長發自然垂在兩肩,柳腰款款,就連那一雙足都精緻白皙細膩,他將懷裡抱著的古琴放在了那小矮案幾上,跪坐在周善放著的小軟墊子上,看著古琴的琴絃也不看著梁青雀問道:“不知公主想聽什麼曲兒?”
她懶懶散散,也懶得想什麼曲子便道:“琴師自個兒瞧著,想彈什麼便什麼。陪本宮說會兒話解悶也行。”
季元容掀起眼皮轉過頭來看了那姑娘一眼,抿了抿嫣紅薄唇,長眉微挑,又轉過頭去,就連那曲目也不報上名來。十指流連在琴絃上,從側面來看,那高挺的鼻同那看向古琴時專注且認真的鳳眸誘人非常。她能清晰的看見他線條優美且圓滑的側臉,禁不住看的入了迷,哪裡顧得上他彈了什麼曲子?
他一曲完畢,最寶貴著的修長十指擱在了琴上,叔良傾了盞香甜的花茶擱在小木方桌上,她抿了一口,唇更顯晶瑩剔透,他淡淡問道:“公主,可還痛快了?”
他頭也不抬,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古琴,不知有什麼好看的,就算好看能有她梁青雀好看?她自知季元容是王上派遣來的,宮中應該不會發酵這件事,她轉過頭來看向站在自己後面的周善和叔良。
“這裡不需要你們了,都退下吧,本宮有話要問季琴師”,周善同叔良對視一眼,只得退出了外殿,去門口處守著,防止殿裡發生什麼意外。梁青雀看著兩人走出了外殿,將門合好了方才動作。
她赤著一雙小腳兒走在紅毯上,走到季元容的面前,她蹲下身來,又攏了攏略敞開的衣襟,那一片雪白的肌膚便隱匿在了墨綠色的長袍之下,她和季元容離得很近,能看到季元容那微長且卷翹如女子般的長睫。
不同於方才的慵懶與懶散,她眨著一雙泛著水光的大眼兒,又微微靠前。身上染上的鈴蘭花的甜膩氣息季元容都能聞得到,她看見他皺了皺眉,梁青雀聳了聳玉肩又站起身來,離得遠了些道:“季琴師生的真好,哪個姑娘看見你能不動心?”
季元容跪坐在紅毯上,抬起頭不躲避的看著梁青雀的眼睛道:“公主謬贊了。”而後又將視線轉移到了那方古琴之上,似是什麼絕世珍寶,她也不甚在意道:“本宮也不同你說這個那個的了,今日父王叫你過來是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