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憑借極好的夜視能力,側頭就能看清楚面前姑娘那微微泛紅的臉兒,就連那桃花眸眼尾處都氤氳著害羞的淺紅,就好似世間最美的酒,一口香,兩口即醉。
他又偏過頭去沒有言語,好像沒有討到糖果的別扭小孩子一樣,卻叫梁青雀有些摸不著頭腦,只繼續往前走著,也不知他心裡想著什麼,晚風微涼,她覺得舒服極了。就在她要打哈欠的時候,冷不丁兒地叫男人低沉的聲線嚇了一跳,“公主怕也無妨,玉梅園此時向來是燃著幾盞燈的。”
她拍了拍胸脯,順了順提在胸口處的氣兒,不禁瞪了季元容一眼,雙眸含水,好似撒嬌,又覺得不解氣,哼了兩聲道:“看著季琴師琴彈得倒也不錯,只是這反應能力……還有待提高哦。”
她尾音微微上揚,不像是發怒時該有的語氣,甚至還帶著些許的俏皮,兩個人靠的有些近,她散落的發時不時地能蹭到他的衣服,不知道的大約以為這女子在刻意勾引這男人。
季元容不再看她,現在二人行走的地方是宮中難有的死角,沒有燈火,兩側是高高的紅色的宮牆,更顯得瘮人的緊,沒有紙燈籠照明,梁青雀有些心慌害怕,她極怕黑。但是她知道再走上一刻鐘就能到那玉梅園了,換句話說,再過一刻鐘她就能夠窺探個中道理了,她能看見光了。偷偷在心裡安慰著自己莫害怕莫害怕,這身旁不是還有個大活人嗎?
縱使不知道這男人是否會撒謊、是否別有所圖,她還是願意選擇去相信他這一回,左右她並沒有什麼損失,就算騙了她,他也不會得到什麼額外的好處。一路上再沒了別的話,只顧低頭走路,果然遇見了光亮,同季元容在玉梅園內尋了個叫作翠心亭的小亭子,亭子裡頭有張灰白色的石桌和幾個圓乎乎的石凳。
這處賞景是不錯的,前頭有燈火的照耀,後頭是一片玉蘭樹林,正值夏日,又安靜非常,能聽見蟬鳴聲,更襯得此處寂靜,遺憾的是此時不是梅花盛開的季節,梅只餘下枝和葉,眼前滿是綠色,看著倒也算得上是賞心悅目,身後的玉蘭花也相同,都將將過了花期,並無花盛開。
大約是宮娥們夏日裡偷懶的緣故,掉落在石磚地上的綠葉無人撿拾,更平添了些韻味,若是收拾的幹幹淨淨,未免少了些情趣。
梁青雀同季元容坐在相對的位置,她一抬頭便能看見那比女子還要精緻幾分的麵皮,又不捨得打破這夜的寂靜似的,在圓桌下扯了扯手指,扁了扁嘴巴,本想著擺擺架子可卻依舊抵擋不住內心的好奇。
“不知季琴師叫的什麼名兒?”梁青雀覺得尷尬,用這種方式開口似乎能減緩一下她內心的焦慮,他抬頭看她,看著她那明亮而又清澈的一雙桃花眼,看著她那精緻的菱唇,任意披散著的長發是別種的風情,季元容不自覺地舔了舔薄唇道:“奴才叫季元容,無字。”
而後,季元容也不再躲著藏著,畢竟晚上的時間何其寶貴,又多麼能夠讓人遐想,呆的時間越長越不利,不如速戰速決。他的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食指微微屈起,習慣性地敲打著膝蓋,“奴才不拐彎抹角,公主想問什麼盡管問便是。”
他自然不會全盤托出,只需將複雜地事情簡單化即可,季元容聽見她清咳了幾聲來清了嗓子後才開口道:“本宮……本宮只是好奇,晉國公到底有什麼奇妙之處?”
因著是偷偷摸摸的,她也不敢太過聲張,上身靠緊了石桌邊緣,以離季元容更近一些,免得因為她聲音小而聽不清楚,浪費不必要的時間。此話不似宮中其他人一般圓滑逢源,有的只是屬於孩子般的直截了當,就好像一張白紙一樣平鋪在季元容的面前,他竟然有些羨慕。
雖然這是在他的預計範圍之外的,但是並不能改變他提前想好的措辭,“晉國公的父親是楚國的一員大將,換句話說,晉國公算得上是楚國血脈。”
季元容以為小姑娘玲瓏剔透,再無需他多言,卻藉著微弱的燈火看到了她皺起的眉,略帶疑惑的眼神,他只好接著說道:“奴才認為,與其叫燕國的公主嫁過去,倒不如叫生在異國他鄉的本國血脈嫁過去,也顯得更加親近些。”
梁青雀方才是明白了的,只是未曾想到她所好奇的事情竟然如此簡單,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只看著男人面不紅心不跳,一副鎮靜極了的模樣,不像是說謊了的模樣,而她卻不知道的是在這深宮之中,若連這點本領都沒有,那要如何存活?到底是年歲尚小。
但是又憑藉著她獨特的感覺,她總是覺得真正的事實真相一定比這重要或者說複雜許多,若非如此,那麼她父皇不會擺出沉思的模樣,她陷入了糾結而又兩難的境地,誰能替她解惑?
她屢次想要開口詢問,可是又在顧慮季元容是如何知道的這麼多。他能帶給自己安心以及可相信的感覺是不假,但是有些事情需要理性分析時,她也不能含糊且隨意。糾結了許久,又是感性佔了上鋒,她甫要開口,卻被季元容打斷。
“公主不需多問,只需知道您不必聯姻即可,多知道對公主殿下沒有好處,況且……公主並非十分相信奴才,比起聽著奴才說著謊話,不如相信之後殿下眼前一步一步發生的事情”,他看出了她的糾結,但並不打算解釋,他的聲音低沉如無月的今夜,還夾雜著些隱忍,梁青雀看向他的眼睛,他正在眸色暗沉地看著她,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自然而然的不再開口,竟覺得此話還有點道理。
二人極有默契的同時起身,卻在此時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人的低語聲、衣料的摩擦聲甚至好像還有微微的氣喘聲音,梁青雀愈發的好奇,眨著一雙眼兒抬頭看了男人一眼,想要從男人那兒得到答案,可是季元容只看了她一眼,裝作沒聽到一般,也不等梁青雀,就那麼往前走了幾步。
可那玉蘭樹林裡頭的人並不想就此停止,較大的一聲女人的嬌呼嚇了梁青雀一跳,她差點流出眼淚來,趕忙小跑幾步到季元容的身邊,兩只小手緊緊抓住季元容的衣袖,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他低頭看著她眨著一雙無辜又清澈的桃花眼看著他。他有些煩躁,內廷的事情,他見的不多也絕對不少。
這又是一對兒來偷歡的,不過又該跟面前的姑娘怎麼解釋?他覺得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不解釋,可是梁青雀不打算善罷甘休,她硬拽著男人要循著聲音進入那片玉蘭樹林,卻叫男人拉了回來,她不依還是要拉著他進去瞧一瞧,幾番下來,男人只得不情不願地同她一起。
這事越躲著藏著,這姑娘怕是越好奇,越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倒不如叫她看一眼,讓她安心。她走在前面弓著腰彷彿是來偷竊的賊、做了虧心事的商人,他走在後面也只能弓著腰,似是被那雙眼兒下了蠱,任由她。
梁青雀緊緊地扯著自己的手指、咬緊了自己的下唇。只有如此才能使她鎮靜,緩解一下這略微緊張且尷尬的心情,彷彿裡頭是什麼妖魔鬼怪。他們循著聲音越往裡頭走,樹木越多,落葉越多,聲音也越清晰。
那對兒野鴛鴦大抵是太過投入並未發現季元容和梁青雀二人,而當梁青雀看見兩具白且赤裸的身體交纏在一起的時候,季元容站在她的身後,自是知道眼前的場景對於她來講沖擊力太大。他手疾眼快,立刻捂住了梁青雀的嘴巴,使梁青雀要發出的尖叫聲止步於嗓子眼兒,又用另一隻手遮住了梁青雀的眼睛。
梁青雀的眼睛被迫緊閉,而由於過度緊張,薄薄的上眼皮微微顫抖,濃密且長的睫毛就那麼在季元容的手心裡劃來劃去,伴隨著他的心也蕩來蕩去。
梁青雀因著這個姿勢貼著季元容很近,若是認真一些就能聽到男人穩且有力的心跳聲,不用認真就能感受到男人胸膛的溫熱溫度,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幹澀。季元容就那麼半攬著她往外走出了幾步才將兩隻手松開,又怕梁青雀高聲言語,只得用眼神來警告。他們還是保持著一前一後,卻拉開了距離。
直到走到了剛才二人坐著的小亭子附近,藉著燈火,她才拉了拉季元容的衣袖,“琴師,他們……在做什麼呢?為什麼衣服都沒穿好?”
季元容抿緊了薄唇,默不作聲,不禁思考剛才他的行為是否正確,他鮮少懷疑自己。見他許久沒有回答自己,梁青雀著了急威脅他道:“你若是不說……本宮……本宮明兒個就去告訴母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