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還留有桂花的馥郁香氣,他喟嘆。
果然杯沿得來終覺淺。
他不知足。
這感覺於琅嬛而言亦是熟悉。帶著風,帶著雨,席捲她。2
“滋味誘人。”他抽空點評。
她手本抵在他胸前,聞言狠狠掐他一下。
他吃痛,卻滿足的笑起來,擁她更緊。
說什麼中秋日“天涯共此時”、“不堪盈手贈”?他此時美酒在唇畔,愛人在懷裡,他的心意在她手中。分明該謂之團圓。
這樣看來,全是詩詞誤人。
這真是一個討喜的節日。3
還是她先記起此行的目的,推開他,蹙眉怪他一早存著壞心思:“說正事!”
他笑得無辜:“不怪我,全怪酒意醉人。”
她不信,這寡淡的桂花酒能有幾分醉意?她掙出他懷抱,自往另一邊去。若再與他痴纏,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事情談妥?
可惜天意弄人,她將將踏出兩步,竟一腳踩滑地上酒杯。她驚呼一聲,向後仰倒去。
蘇卷冰輕笑,張手任她落進懷中,嘴上還不討好,逗她,“也怪你,投懷送抱。”但看琅嬛神色一變,又是要惱他的模樣,趕緊端正態度,肅容道:“說正事,大皇子既已經讓賢,那就這幾日趕緊定下新君繼位之日。”
琅嬛原本氣哼哼,聞他言,緩了緩氣,直接問他:“你何時發兵邊疆?”
蘇卷冰道:“新君繼位之日。”
琅嬛雙眉一蹙,道:“待準備妥當一切事宜,最快也要十日。十日,或許郕國都攻進河東了。”
蘇卷冰搖頭笑道:“別將我朝將士看得這樣窩囊。再者,我既然得了大皇子之諾,自然會手信一封,命河東將士前去與郕軍僵持一陣。你放心,只等新君一繼位,我軍就開始反擊。”
琅嬛無言。他到底是不相信大皇子,想要親眼見到新君繼位。
他承認:“大皇子雖然仁心仁德,但處於他那個位子,與皇位失之交臂,想必也有懊惱。我留守京中,只是以防事有萬一。”
琅嬛嗤之以鼻:“大殿下為人如何,我知之甚多。他既已經承諾,必然會應諾,不然你還想怎麼樣?”
蘇卷冰道:“我想過了,你我可假新君之旨意,先封先帝諸子為王,命他們前往封地。到時候,我會埋人殺於路上,當然,未免太過,其餘庶子可不計,但唯大皇子與二皇子,一定不能放過。”
琅嬛愈聽愈心驚,待聽到最後,不由出聲斥責他:“大皇子既然已經讓賢,你為什麼還想著要去奪他性命?”
蘇卷冰肅顏:“你我既已經決定擁護新君,自然該站在新君立場設身而想。你要留大皇子一命,可是你想過沒有,等日後新君一長大,大皇子作為嫡兄,又該如何自處?只怕他到時候再謹言慎行也無用,因為新君一旦曉事理政,大皇子就會是他眼中患,一日在,一日是。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將他殺了。大皇子與二皇子沒了,一來正好斷你我之間妄想,二來,也是向新君表態。”
琅嬛不可置信:“你如此狠心?二皇子與你蘇家向來一派,你要殺他,竟然都能說得這樣漫不經心?”
蘇卷冰不屑道:“二皇子與蘇家如何,幹我何事?”他尚記得二皇子瞞著他向先帝揭露她身份,欲置她於死地一事,還有當他面出言辱她,他都記得。當時不怒,只是時候不到,現在是時候了,他自然睚眥必報。
這些不必說與她知道,他只道:“我說給你聽,不是詢問你意見。總之你別管,新君繼位一事,交與你負責了。”
這是提前知會她,讓她別多管閑事?
琅嬛心中恨,氣極地站起身,一揚手將酒壺打在他身上。因存著意,氣力不小,但他不躲不避,亦一聲不吭,任她酒壺擊中。只見桂花與酒盡灑他身上,頗為狼狽,她卻猶不解氣,冷聲道:“你休想!我絕不會拿大殿下性命與你合謀。”
蘇卷冰只跟她說清事實:“你攔不住我。”
她啞口。的確,他手下武將士卒多不勝數,若要暗襲,她攔不住。
但她與大皇子二十幾年情誼,助不了他奪位已經慚愧,現在若還護不住他性命,那她哪裡還有顏面活下去?
念及此,她硬聲道:“好,好。那我就學你蘇大人,千裡相送。殿下在,我在,若我無能,護不住他,那我就跟著他一起去死!”
蘇卷冰聽得面色鐵青,質問她,“他哪裡值得你這樣為他?連自己命都不要了?!”
琅嬛抿緊唇,片刻後只道:“我倒要瞧瞧,蘇大人有多狠心。”
她說完,徑直打簾子出去,不看身後蘇卷冰是何神情。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白居易《廳前桂》
2這一句,請“好好”的品味一下,點透說出來,不太雅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