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卷冰取笑道:“陛下會見我?死心吧,現如今陛下哪個蘇家人都不想見到。”他站起來,手撫上窗沿,“讓父親別做那些多餘的事情,現在最要緊是安分,等陛下回過神來,會知道蘇家是忠心的。”
他伸回手,撣了撣灰,“今日之後,但凡二皇子的事情,都別來煩我。至於蘇家的,”他回頭一笑,“全往我這邊回,這一次,就不要去驚擾父親了。”晚間的夜色延伸到他臉上,遮掩住他全部神色,瞧不清,所以猜不透他到底什麼心思,那蘇家老僕只覺後背一涼,寒從心底直勾勾往腦門冒。
他嚇得趕緊應下,蘇卷冰見狀,揮手讓他退下去,自己轉身面向窗邊,心腹上前在窗沿放下一盞熱茶,他隨手拿起,在手中摩挲。
良久後,他輕輕開了口:“你也退下吧。”
心腹應了聲,待退至門檻外,忽得聽見他自言自語了一聲:
“歡迎回來。”
☆、遐方怨
此後事態果然一如蘇卷冰所料, 天下皆起文書討伐二皇子一脈, 斥責皇後亂皇室血緣,理應與二皇子一道被誅殺, 以正本源。但陛下到底念及這許多年的恩情,只是廢了皇後銜稱,將她打入冷宮思過,又把二皇子囚在禁中,一律不許見外人。而蘇家人這邊, 在黎家倒下後,也難得的熄了氣焰,老老實實呆在府中等這場風波過去。
蘇卷冰也搬回去老宅,一切事務都在那裡處理。
因母喪在家中守孝的蘇繁常過來找他,蘇卷冰雖一向和蘇家人處得不太好,但這個侄子還是特殊的,他至少耐煩聽他絮叨:
“叔,你說這天下怎麼這樣不公平呀, 黎未她顛倒陰陽,禍亂朝綱,天下讀書人卻齊跪宮前為她請命,而這二殿下不過可能不是陛下的血脈,就被他們口誅筆伐,不得安生。”他說著忽然驚醒,現在不同以往了,那個女人說不定真是他叔的心頭好, 前些日子的三千裡相送,這裡間情意幾深,府中都傳了好幾輪。他覷著蘇卷冰臉色不對,趕緊拍馬屁道,“嬸她還是不同的,巾幗英雄,須眉不讓!理應如此的,理應的。”
蘇卷冰正在處理事情,聽他這樣稱呼她,心中很是滿意。他大度,就不去計較他之前的言語無狀了。
蘇繁又問:“只是叔,這一次我蘇家也算遭受慘重了,怎麼看你一點也不慌亂啊?”
蘇卷冰不在意的隨口道:“她算手下留情了,”見他半天沒回聲,抬眼去看,順便解釋道,“我沒什麼損失。”倒是他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把蘇家上下好好清洗一遍。不為他所用,那就扔出去,全當這次的替罪羊。
她應該是念著當初他沒有落井下石,所以這次也特意對他網開一面。不然以他這些年暗地裡做的那些事情,只怕他現在該是和二皇子關在一處,沒事睡睡覺,賞賞風景,閑是閑,但今後一生都可能等不到出路了。
“哈?”蘇繁湊上來,不可置信,“這算郎有情,妾有意了?”
蘇卷冰白他一眼:“怎麼,覺得不可思議?”
這話蘇繁哪裡敢應承下來,忙狗腿贊道:“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說話間,又有人急沖沖進來,蘇繁這幾日都見慣了,不慌不忙挪出腳下的位置,等來人先將事情稟告給蘇卷冰聽。
他在旁剔牙聽著,也許是因為蘇卷冰不怎麼當一回事的態度落到他眼中,他心中安定,也不覺得會是什麼滅族的大事。
吶,叔在就沒事呢。
蘇卷冰現在的確閑適,一邊捧著茶盞啜著水,一邊還兼顧著筆下的指令。
他道:“氣喘勻了,慢慢說。”
來人稍稍平息了呼吸,語出驚人:“就在剛剛,皇後娘娘沒了。”
蘇卷冰放下茶盞,神色未變。一旁蘇繁卻嚇一大跳:“這不還在冷宮好好的,怎麼就突然?”
來人道:“起因原是皇後娘娘今早託人傳話,說是想見陛下一面,可是陛下那會兒還睡在新晉貴妃娘娘的寢宮之中,那人就給扣住了,沒讓陛下知道。誰知道等到午時,有公公過去送飯,發現皇後娘娘留下一封遺書,自縊在冷宮之中,發現那時候,人已經死透救不活了。屬下來的路上,陛下剛得了訊息,正大發脾氣,要處置貴妃娘娘呢。”
蘇卷冰“唔”了聲,又啜了口茶在舌尖。蘇繁在旁邊追問道:“怎麼處置的?”
“沒法處置。”來人搖頭,道,“那貴妃娘娘在被押往牢中的時候突然暈倒,給禦醫一診治,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蘇繁誇張的張大嘴:“真他孃的巧哇。”
蘇卷冰終於抬眼,“這倒不好處置了。”
這話剛落下,忽然又是好幾個人沖進屋來,聲音尖刻:“不好,不好,蘇大人,陛下暈過去了,而且就那麼一會兒時間,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禦醫說恐怕——迴天乏術。”
蘇繁大驚:“什麼!”
蘇卷冰也坐不住了:“到底怎麼回事?”
其中一人道:“陛下看過皇後娘娘留下的遺書後,直愣愣就倒下了。”
蘇卷冰抓住重點:“遺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