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卷冰也在一旁感慨:“我記得最初是琯朗星先開始黯淡的,之後過了好幾年,始影星也開始黯淡下來。這雙星陪伴我這樣久,而我眼睜睜看他們衰落,心中原先還很不捨得,可是後來一想,他們相生相落,彼此有個照應,也不算孤獨。”他說完,卻半天不見她回話,不禁低頭去看懷中的她,誰知她一頭偏過去,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他失笑,小心翼翼抱她起來,然後回屋放她在草墊之上,再仔細為她蓋上草被。
他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心中滿足。屋頂漏下星光,照在他的眉間,是溫柔的神色。他有感抬頭去望,雙星一閃一閃,又見黯淡。
像是故友告別,他想挽留,卻明白其中滋味,說不出挽留。
因為他是一樣的心情。
他知足的看向安穩睡在草墊上的她。
有她成雙,他不孤獨。
所以即使墜落,也甘之如飴。
第二日清晨。
琅嬛睡眼惺忪的呆坐著,日光打在睫毛上,有些晃眼。她不禁伸手遮在眼前,擋住刺眼的光。空氣中帶著慵懶的氣息,她忍不住咕噥著打了個哈欠,然後慢慢清醒過來。
昨晚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她只大概記得睡著前,蘇卷冰與她一處在看星星。想到蘇卷冰,她就撐起身子來,在屋中找他的身影。
可是四處都沒看見。
她隨手掀開草蓆,顫巍巍的站起來,慢慢走出草屋。
屋外也沒有見到他。
她不由有點心煩意亂,倚在門上不知道該做什麼。
過了半晌,她才發覺自己在做一件傻事,不由一陣惱恨,氣哼哼轉身就往回走。待走到屋中,一個身影忽然上前,很快遮擋住她自己的影子,將她全然納在其中。
她訝然,回身去看,只見蘇卷冰提著一桶水正走到門前。因是逆光,他的面容很不清楚,可是他的氣勢卻極具威懾,一點一點的吞噬掉她。而這一刻,她似乎甘心被他吞噬。
她失神的看他慢步向她靠近,也許是剛才那莫名冒出來的想法,她的心竟然隨著那步調雀躍的急跳起來。
她紅了耳,側頭不去看他:“這麼大早,你去哪兒了?”一說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明明看見他提著桶回來,想來是去打水了,她反倒還明知故問。
蘇卷冰只笑,逗她:“怎麼?擔心我一走了之?”
她恨恨瞪他一眼,輕啐一口,又側過頭去:“胡言亂語,誰會擔心你走了?”
蘇卷冰一邊放下手中的桶,一邊假意作苦惱的模樣,說道:“可我剛剛看見有個誰來著,一直倚在門前,神色鬱郁的。我原以為她是見不到我在擔心,又怕她會害怕,趕緊巴巴的就往回走,你看,累得這一桶水都潑灑了許多,只剩小半桶了。”說著,意味深長,帶笑看過去,“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啊。”
琅嬛羞憤,原來那副模樣一早就落入他眼中了。她轉身就要去草墊上坐著,還是蘇卷冰拉住她,向她討好道:“好了,別氣。我什麼都沒看見。”
她想甩開他的手,可是自己的手軟綿綿的,根本抗拒不了他的力氣。他得寸進尺,離她更近,將她環在身前。
她努力後仰,避開他再要近前,然後垂眼小聲道:“你放開我。”
好不容易捉住了她,哪兒能這麼容易放開?
要一生一世都不放開。
他搖頭笑:“不要。”隨後想了想,跟她講條件,“除非——你告訴我你小名叫什麼?”他其實早已經偷聽到了,這三千裡一路走來,她的爹孃一向喚她的小名,就是任他裝聾作啞,也沒辦法聽不見。後來許多時候,他也常喚她的小名,只是壓在舌尖,不敢驚動她。
琅嬛,琅嬛,原是天帝藏書的所在,襯在她身上,有一種相得益彰的意味。
她被他強制的擁在懷中,這種感覺說不上壞,可是也沒有道理。她抬眼去看他,他目光赤裸,一副她不說他就絕不鬆手的樣子。
她終於敗下陣來,妥協道,“琅嬛。”
他故作不知,牽住她的手,要她寫出來,“是哪兩個字?”
她就著手,在他掌心一筆一劃的寫,“王良——琅,王瞏——嬛。”寫完一側目,看見他正笑意滿滿的瞧著她看,見她看過來,他還不收斂,反而舒眉,低頭抿唇笑,然後大掌一合,將她的手完全包在拳中。
她頓時反應過來,他哪裡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分明就是在戲弄她。她心中恨起,不免手中就使上力氣去使勁的掐他。
他吃痛,輕嘶一聲,但是不放開,反倒很委屈的道:“你就這麼狠心?”說著,舌尖終於吐出她的名,帶著書卷的氣味,“琅嬛。”
一次不夠,他還要再喚幾聲:“琅嬛,琅嬛,琅嬛。”
她被他纏得不耐煩,手上用勁更大,終於迫得他放開了手。她冷了臉,也冷了聲音:“蘇卷冰,說話算話,你放開我。”
他還是搖頭,將她圈在懷中,耍賴道:“不放。”
她氣極,這次算是徹底領教到他的無賴之處了,可她才不想再與他周旋。對於他,她還是有心得去對付的。她慢慢伸手抵在他心口處,然後抬眼,眼中沒有看進他,但聲音中卻難得帶了笑意,慵懶的,有點媚,“蘇大人,放開。”
她一向不與他客套的,如今這樣,他反而猜不到她的心思。她按在心口的手在使力,要推開他,一點一點,很小的力氣,可是堅決。這種堅決,讓他立馬不敢再放肆了,怕她真生氣,只好訕訕的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