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旭澤趕到時,蘇曉曉已經陷入重度昏迷狀態。
持續的高燒、滿身的青紫,床單上的斑斑血跡,讓楚旭澤心疼得無以複加。
他完全沒有想到,短短五天時間,可以把一個人變成這樣子。
這幾天他忙完副局長就職工作,又去了趟郊外的趙亮家,安頓好趙亮的母親,然後便開始暗地裡尋找蘇曉曉。
他以為,她若沒有錢花了,定會來找他討要。
他以為,她沒有地方住了,定會尋到他們的新家去,且趕都趕不走。
他還以為,就算他不能主動去管她,她也會以他妻子的身份死纏爛打,甚至鬧到警備局,或者找武藤默討要說法,讓他不得不去管她。
然而他錯了。
她忽然就失蹤了,走得幹脆,無聲無息。
被他發現的時候,她差一點就死在了旅館裡。
要不是旅館的老闆發現這屋的客人很久沒有出門,也沒有叫東西吃,來敲門怎麼也敲不開,去警備局報了案,楚旭澤根本就找不到她。
諾大的上海灘,藏一個人實在是太過簡單。
楚旭澤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揹著蘇曉曉去找老周的,只記得老周皺著眉說不行了,已經晚了。然後他一腳就將老周踹開,還罵他胡說八道。
再以後他就揹著蘇曉曉一路狂奔到陸軍野戰醫院,拿槍頂著西村的頭,威脅他如果治不好蘇曉曉,便立即一槍崩了他,給蘇曉曉陪葬。
西村當時滿臉苦澀。
外傷還算好辦,動幾個小手術就能將傷口縫合。
難的是高燒不退。即便打了退燒針,用了消炎藥,可是依舊不見起色。
眼見著如果這樣燒下去,定是兇多吉少了。
楚旭澤叫來了王嬸,用酒精擦拭身體,手動退燒。
一遍又一遍。
王嬸擦不動了,楚旭澤就拿槍逼著日本護士來。
到後來,整個醫院的護士都躲得遠遠的,誰也不肯到蘇曉曉的病房附近。
章行一來勸過楚旭澤放棄,他說兄弟你怎麼死腦筋?這可是你當初的殺妻仇人,現在不必娶她了,還管她死活?而且,你就不考慮一下武藤中將的感受麼?日本人擺明瞭是要整死這個女人,你還拼了命救她?
甚至老周都以到醫院給楚旭澤送中藥為由,勸他清醒一些。老周告訴他,新到上海的革命同志們已經各就各位,近期要展開一次大的行動。組織需要他立即回去工作,不能一味守在病房裡,這會誤事的。而且,你讓大家都以為你還喜歡蘇曉曉,就是公然違背日本人的意願,這非常的不妥當!
可是楚旭澤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一味的守在病房,寸步不離。
直到有一天,飛鳥出現在陸軍野戰醫院裡。
楚旭澤剛剛把王嬸喚來給蘇曉曉擦身子,他自己便走出病房來吸煙。這段時間他從不在病房裡吸煙,因為曾經答應過蘇曉曉。
“楚副局長,您好!”望著一臉憔悴、鬍子滿臉的楚旭澤,飛鳥的笑容安靜平和。
楚旭澤看到她,忽覺眼眶濕潤,好似要留下眼淚來。
他大步走上前,朗聲道:“飛鳥小姐,您好!您怎麼到醫院裡來了?”
飛鳥笑道:“這幾天氣溫起伏不定,我有些感冒,便來開點藥。”
“哦!”楚旭澤微微一笑,“春天就要來了,現在正是乍暖還寒的季節,可要多多注意身體!”
飛鳥點點頭,注視著楚旭澤的眼睛裡充滿了關愛和寬容,她柔聲道:“楚副局長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呀!聽說現在警備局那邊工作十分繁忙,真是辛苦您了!上海灘,需要你們!保重!”
說著,她伸出一隻手。
楚旭澤立即緊緊握住。
那是一隻溫暖的手。
從掌心裡發散出來的熱量沿著臂膀,一隻傳到楚旭澤的心裡。
楚旭澤登時覺得多日以來的狂躁,漸漸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