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緊接著，李清雅的手臂重重的垂下了。
她微張的眼角緩緩流出紅色的淚水，帶著幸福的微笑離世了。
能在臨死前說出自己積壓了很久的心裡話，李清雅已別無所求。
“清雅……清雅……”楚旭澤木然的低聲輕喚，心中的悲慟無以言說。
他的腦海裡滿是平日裡，他和李清雅假扮夫妻一起生活的場景。
而這最後的表白，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是理想和信念在支撐著這嬌弱的身體來承受間諜工作巨大的壓力。現在才知道，還夾雜著這樣一份特殊的情感。
但是自己從未喜歡過她，從來只是把她看做自己的同志和戰友。於是楚旭澤心裡更加難過，眼裡緩緩流下淚水。
“楚處長？您在做什麼？”
行動處特務王大個特有的沙啞嗓音，突然在楚旭澤身後響起。
楚旭澤依舊蹲在地上抱著李清雅。他沒有回頭，只是沉聲反問道：“你不去抓楊得財，跑到火車站外面來做什麼？”
王大個伸著腦袋，看到楚旭澤懷裡好像抱著一個女人，衣服上滿是血跡，顯然起了疑心。
他上前幾步，追問道：“楚處長抱著的是誰？是受傷了麼？流血了？”
楚旭澤知道王大個懷疑他了，俊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狠厲。
“是內人，來買火車票，卻意外受傷了！”
“是嫂子？難不成是被西貨場那邊的流彈打中了……”
王大個勾起嘴角笑了笑，多年的特務工作讓他的鼻子就像狗一樣靈敏。
他嗅到了地下黨的味道。
迅速抬起手中的匣子槍，指向楚旭澤，他一臉玩味的問道：“局長一直說咱們局裡有奸細，攪得弟兄們不得安寧，卻不知楚處長有什麼看法呢？”
楚旭澤聞言不動聲色的想要將手伸向自己的褲兜，那裡有一把□□，裝滿了子彈。
“別動！站直了！”王大個立即喝道。幾步上前，快速將藏在楚旭澤褲兜裡的□□掏了出來，別到自己褲腰帶上。
楚旭澤依舊背對著王大個，他站直身體，昂起頭。
他的眼睛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只是靜靜的望著前方幾步遠的石碑，那是中國人的恥辱碑！
他的腦海裡閃過當年自己入黨宣誓時至今仍令人心潮澎湃的一刻，還有站在一旁眼裡滿是驕傲的張平娟，他的入黨介紹人。
他站在黨旗下，發誓為了全中國人民奮鬥終身，甚至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
那麼現在，獻出自己生命的光榮時刻，已經到了！
他知道，只要李清雅出事，自己就百口莫辯。任何的解釋都是徒勞的，日本人的嗅覺比王大個還要敏銳，自己和清雅同時出現在車站，清雅中彈身亡，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此番前來是為了護送楊得財成功離開上海！
死亡，他並不畏懼。他的工作就是每天行走在刀刃上，任何一個小的差錯都會要了他的性命。
而自從他莊嚴宣誓的那一刻起，他早已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可是，他留在治安警備局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為了讓他能夠成功打進警備局，這個上海最高的特務機關，組織上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單是他知道的，就有至少五名同志因此犧牲。
就連平娟，也為了他主動放棄了去解放區深造的機會，而選擇留在了上海這個危險的敵佔區。
他的價值還沒有最大限度的發揮，他的理想也還沒有實現。
但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