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凝視他許久,終緩緩起身,離去時留下一句,“為謝允之呢?”
為謝允之…………
寂室孤燈一人,謝允之握杯良久,輕嘆一聲,如煙喃喃自語,“為謝允之…………”
夜更深,許久,也未有下文道出,杯中茶已然涼透,君山銀針浮浮沉沉,終究全數沉在杯底,深綠一片,如幽幽碧苔,謝允之想起空雪齋的白石青苔,想起她曾在那裡差點失足滑倒,想起倉皇之下,她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在沒有認識她之前,他是不知道寂寞為何物的。
六月二十三日,大理寺卿謝允之申時初入清晏殿,君臣密談至申時末,謝允之離殿回官署,整理案情。
翌日,巫蠱一案告破,管事太監劉洪,因私事對宸妃心生怨懟,有意陷害。一件直指天子寵妃、隱涉皇子的巫蠱大案,便以一名管事太監與數名經手此事的宮侍的死亡作為了結,雷聲大雨點小,對於這等結案結果,少有人信,但大理寺鐵證如山,聖上御批已下,普通朝臣不敢當眾質疑,只閉門無人時,悄然私議而已,而一些重臣淌過多少權爭,明眼可知,此案必有蹊蹺,疑心聖上袒護宸妃,不甘於此,往清晏殿請旨重查。
宸妃解禁,自凝香殿回清晏殿時,正撞見一眾朝臣,有些喪氣地自殿中出來,見清灩女子安然含笑而來,俱一怔後,方隱下目中幽光,拜道:“參見宸妃娘娘。”
雙鬢斑白的紫袍老臣,掠過身側時,蘇蘇輕笑出聲,“周大人。”
翰林院大學士周濂腳步一頓,拱手道:“……宸妃娘娘有何吩咐?”
其餘朝臣陸續走遠,蘇蘇道:“我聽說,有人盼我死時,周大人極力主張,斷案公正,不可偏倚。”
周濂輕哼一聲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再朝蘇蘇一拱手,紫袍烈烈遠去。
清晏殿前,蘇蘇望著周濂遠去的身影,輕輕一笑。
御駕回京前,最後一次宴飲,設在長春殿,依舊鼓瑟吹笙,依舊舞袂翩翩,但在座諸人的心思,都已不同。
巫蠱這等驚天大罪,滿朝重臣世家萬眾一心望其死,如此合力,竟都抵不了帝之恩寵,除不了她,宴上世家朝臣,望著那帝側身邊的女子,心情不由更為複雜,而御座下首的太子,更是食不知味,自父皇竟將此案交予與宸妃幾至婚配的大理寺卿來查,事情發展就超出了他的預料和控制,謝允之其人,針『插』不進水潑不進,雖然事前已交待劉洪等,如若事敗,讓他們咬死自己,絕不可牽連東宮,但以謝允之斷案之能,他到底查到了何等地步,父皇又知道了多少,太子只微一深想,便覺背後冷汗直下。
蘇蘇眸光漫過神思不屬的太子,又落回手中的佳釀上,微微一笑。
明帝旨意,不許謝允之告知她實情,但謝允之,卻已悄悄暗示過她。
他最後一次來凝香殿問話時,依舊按規矩攜一少卿、二主簿,而她這邊,依舊是烏泱泱的宮侍,問話問到一半時,睡醒的貓兒識得舊主,自她懷中躍出,在謝允之腳邊直打轉兒,後又見謝允之不躬身抱它,便懨懨離開,去撲庭中的蝴蝶。
謝允之望著那貓,忽似偶憶往事般,來了一句,“它的母親,也愛這般撲蝶,但空雪齋無花少蝶,它便常去撲北簷角的湘竹風鈴,四年下來,風鈴幾都被扯斷了。”
那湘竹風鈴是她從前無聊時,在空雪齋親手所做,她記得,她懸在東簷…………蘇蘇不『露』所思,只笑道:“原已四年了,真是時光荏苒,如東流之水,一去不回。”
謝允之道:“是,日月如梭,似水流年。”
她二人又扯了幾句閒篇,將先前之話蓋過,繼續問話,但一個“東”字,已教她猜知幕後何人,放眼天下,也只有東宮太子,能讓明帝罔顧律法,將此事真相給壓下來,而太子,如此急不可耐地害她,反證實她先前猜想為真。
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此潑天罪名,如此險惡境地,如此多的世家朝臣合力,明裡暗裡,要置她於死地,卻仍殺不死她,那麼,此後,他們,乃至天下,也只能正視並接受她的存在了。
一樁巫蠱之案,不僅沒能將她困死,反教她將困局,撕開一道缺口,宴將終時,蘇蘇與明帝一道起身,舉杯望向下首世家朝臣、王公親貴,微微笑道:“敬諸位。”
作者有話要說: 經常腦殼疼的作者,沒那個腦子寫非常嚴謹的權謀、宏大的格局之類的,後文一些相關權鬥內容,不要太較真,較真了作者也沒腦子改的233,就看個熱鬧吧………本文重點在文案…………
喜歡貴妃為帝請大家收藏:()貴妃為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