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趨之不散,風越刮越烈,洶湧巨浪像是巨獸的嘴,虛張聲勢做好吞噬的準備,方才還是炎酷夏日,現在一場風暴蓄勢待發。
五六名侍衛跳上風浪中的小船,迅速移動,從頭尾包抄,船顛來倒去,把根栓船的粗繩扯出欲斷之勢,闞聞左右防備著侍衛的圍攻,他的雙腳踩在船舷上,眼看失去平衡,身體往後倒去。
“轟!”一道巨浪,把小船送上丈把高的浪尖,這一失足,便落入萬頃波濤,難有生還的可能。
“闞…聞…!”洛英發出歇斯底裡的喊叫。
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闞聞伸手抓住了船幫,有兩名侍衛,縱身一躍,拉住了他的雙腳。
“放開我!放開我!” 另外幾名侍衛也蜂擁而至,闞聞手腳亂舞,宛如即將被縛的羔羊。
“放開他!放開他!”迎著風,洛英亂發飛舞,無止境地長大嘴,但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她的力氣不知道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大,康熙兩手都套不住她,必須用雙臂緊緊箍著。
“你快讓他們放開!快!”她轉過來命令皇帝,迎著風拼命嘶吼。
“洛英!你反應過激了!”皇帝沉聲道,陰翳的眼裡布滿了殺氣。
雖然懵懂,現也已知闞聞這一被捕,便是有去無回,她無法號令皇帝,能做的,或許只是卑微地乞求:“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
侍衛們已經控制住了闞聞,把他雙臂反擰。“啊!”他發出悽厲慘叫,江鷗都不忍看,飛了開去。
她涕淚泗流,泣不成聲:“求你!求你!我絕不跟他走,我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求你,求求你,放他一條生路!”
“洛英,別為了我求他!我已是…唔!”侍衛們把闞聞的嘴堵上,他晃動著的腦袋,被套上了黑色的布袋,布袋繩索一拉,已成了行刑的死囚。
如果此時都保不住他,以後就更沒有可能了。
“啊!!!”洛英竭盡全力地喊,在皇帝的懷裡撲騰不止:“你放開他,你必須…”
皇帝不耐煩了,用那隻昨夜還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捂住她的嘴。
“什麼必須!你瘋了不成?”他的聲音高亢地令所有侍衛為之震動。
話音剛落,虎口撕裂般的疼,他的女人,正用細牙猛烈地咬。
殷紅的血滋出來,女人的嘴,不依不饒地繼續,秋水剪眸的雙眼,無數的淚珠子翻滾下來。
“洛英!”他終於放了手,退後兩步,那一聲高亢低落下去,透露無法掩飾的悲涼。
隔著淚幕,她看了他一眼,快速地逃離他,連滾帶爬地上了船,站在顛簸不定的船頭,她望著已經把闞聞抬到江岸上的侍衛們,牙縫猶自嵌有來自皇帝虎口的血絲,喊道:“你們要把他帶走,我就從這船上跳下去!”
侍衛們不敢動了,連闞聞都停止了掙紮,眾人的目光投到皇帝的身上。
烏雲後面射出陽光,風小了些,浪也平靜不少,船不再像剛才那樣搖擺不定了,她披散著發巍然站在船頭,皇帝愕然看著,陣陣心悸。
江面上,在綠營船都不能企及的地方,一位一直坐在船艙裡拿著單筒望遠鏡密切注視這一切的青年,悚然站立起來。
“玄燁!你讓他們放了他!”她又做一次懇求:“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也活不了!求你,求你!”
幾方對恃,時間彷彿停止了,康熙意識到,這樣硬來,是行不通的。
他終於命令:“把他放了!”
侍衛們放下闞聞,解開了他頭上的黑袋子,洛英癱軟下來,坐在在船頭戰慄不已。
體面盡失!岸上有所有隨扈的侍衛,江上蹲守著數不盡的綠營船隻,綠營船外,不乏居心叵測之徒虎視眈眈。
三人的事,當在三人之間斡旋,世間萬事,都有解決之道。
“都退下吧!”他又下了一道命令,神情寡淡。
皇帝的手上血跡未幹,阿勒善擔憂地上前:“皇上的傷?”
“不打緊!”他穩靜地說:“都下去!”
沒多久,視野範圍內只剩下了他們三人,皇帝在船邊的河階上,洛英在船頭,闞聞在岸上。
“來!到我身邊來!”皇帝柔聲對船上的女人說,並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