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人送上水果蛋糕,他繞開她,走到窗前,看著長窗反映出來的室內映象沉默不語。
咖啡桌上精美瓷盤中圓圓的蛋糕,塗滿了久違的白色奶油,奶油上綴著當季難見的水果,僕人本當把蛋糕切成小塊再走,怎奈這兩位尊貴人物臉色都不好看,想了想,低頭躬身後退。
“請你稍等!“ 法語之美在於讓人覺得舒緩寧靜,可是她此時說來,卻有裂帛之勢。
那天晚上,她從醫院回到家,冰箱裡面,就放著一個極為相似的蛋糕,是當日清晨母親親手製作,等著晚上全家一起慶祝她生日用的。
“今天西歷幾號?“她的聲音越發尖歷了,紅唇瞬間失色。
僕人略一思索,答道:“三月一日。“
世上居然有這樣的巧合,就算是崇尚科學的人,也不得不相信命運的安排,她跌坐在沙發上。
他從窗中觀察,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也覺詫異,返回她身旁,想追問,轉念一想,索性不明就裡地把原先話題以退為進地進行下去,便把聲音放平淡了,道:“你若真不願,我難道還能逼你?不打緊,就這樣過吧!“
她不接話,以手掩面,淚水隔著指縫流了出來。
他從袍袖中取出一個檀木小盒,盒子裡面是一枚鐲子,從沒見過的紫色,望進去,似透非透,如飄著雲絮一般。
“這裡有一方鐲子。”他徐徐言道:“白晉講,西洋人男子傾心與女子,須送戒指求婚,得女子首肯後方可成婚。我想再好的戒指,又能價值幾何。因常見你著紫衣,便著人覓得稀世罕珍昆侖紫玉,又命巧匠製成鐲子,本想作為你我的信物。你即不願,也就做不得信物了。還是送給你,你不要也不成,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淚眼摩挲中,只見他手裡的鐲子晶瑩剔透,鐲子內壁刻著“贈愛妻洛英,玄燁”,是他自己的手跡。
當下百味雲集,皆是感概,更加哭個不停。
皇帝琢磨片刻,心中已有八成的把握,遂把鐲子置於咖啡桌上,作勢要走,卻被她拉住袖子,邊哭邊說:“你要去哪裡?還不幫我戴上!“
他心方定,挨她身旁坐了,輕輕拉過纖巧手腕,把鐲子套進去,只見那鐲子配著她瑩潤雪膚,越發美侖美奐。可她這邊還在灑淚珠子,不待細瞧,就滾進他懷裡,寬大的沙發上,兩人又黏到了一處。
他掏出黃絹子,給她抹淚,戲謔道:“再好的女人,一哭起來,就跟灘爛泥似的,攏都攏不起來。”
淚水也真不由自主,這邊拭去,那邊掉下來,一塊黃絹子,一會兒就斑斑點點不成樣子,她把黃絹子折了折,用來吸鼻子,道:“你都成了我的親人了,還不許我哭一會兒?”
一種行萬裡路終於到達目的地的滿足,令人歡暢,他笑著,故作嫌棄之態,道:“哭就哭吧,把好好的帕子糟蹋成什麼樣子!可惜了的,這塊帕子算是廢了。”
她破涕而笑,把塊帕子往他身上一扔,道:“就說你這個人不可靠,一塊帕子都捨不得,算了算了 … “
他把人摟緊,正色道:“不能算了!你都說我們是親人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沒有反悔的餘地。“
她不由地又感動起來,頭枕著他的寬肩,掐著鼻音說:“心情太複雜了,又想哭了!”
他道:“別哭,帕子用完了,沒得糟踐衣服”
她鼻子呼哧呼哧地,說:“你說的,衣服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管它作甚。” 邊說邊往他胸前蹭。
他笑起來,不躲開,由著她,她倒不好意思了,羞愧地看他一眼,道:“我怎麼成了個愛哭鬼?多少年來,多難的事,我都忍得住。簡直不可思議!”說著,反醒過來,捶他道:“這都是從遇見你開始的,你太強勢,我在你面前,不由自主地軟弱無力,自己沒了主意,恨不得天天依附著你,好像沒你活不下去似的!”
說著,從他身上下來,到窗前以窗當鏡,理衣衫整雲鬢,見鏡中女人雖然淚跡猶存,但目含春水,頰帶桃紅,一種前所未見的戀愛中嬌柔之狀,不由一嘆道:“唉!我現在哪還有我以前的半點樣子。”回頭嗔怪道:“都是你害的!”
媚嗲起來,誰都比不過她,這樣的尤物,現在完全屬於他了,他從椅上起身,她格格一笑,躲了開去,說:“你別過來,我怕你又要害我。”
“只怕你想讓我‘害’你!” 他攬過她腰,道:“說什麼我讓你軟弱無力?你現在出息大了,恁地撩撥人!”
她低呼說自己根本沒那個意思,但是攔不住他抱著她,大踏步往樓上的臥室而去,她提醒他:“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這是人家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