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凳寬闊,足有兩尺見方。康熙在空出的石凳一角坐了下來,正想俯下身子一親芳澤,她翻了個身,往另一邊側身睡去,仍舊闔著眼,夢囈道:“來了!”
睡著了也知道他來了,他笑了,道:“來了!”
又夢到他來,她抿唇淺笑,舉起手,遮住眼睛,怎麼要醒呢?不要醒,他才來,還沒見面呢。她眯縫著眼,閃閃光暈中身穿銀灰色起花倭緞長袍的皇帝正含笑看著她。
她怔了一下,歡呼一聲,“啊!”,一躍而起,摟住他的脖子,聲音高興地打起了顫,“真的是你!我還當是做夢呢?”
這一聲喚,讓他為著不顧一切拋卻紫禁城的俗務,花上兩天時間來看她而産生的罪惡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夢見朕了嗎?”
他熠熠生輝的眸子,像極了這波光粼粼的湖泊。思念的空洞,等待的怨念,瞬間被填補的完整無缺。呵,生活怎麼這麼響亮!
“夢了不止一次呢?”她笑著。
“夢見什麼了?”
見不著他,夢裡總能相見,她專挑僻靜幽美的所在,合上眼,果然夢境也綺麗無邊,她張了張嘴,正待說,見他促狹地眨眼,儼然往另個一方向猜測她的夢境,臉燙起來,嗔道:“沒什麼!”
象塗胭脂似的,那紅在白玉似的兩頰上暈染開來,他恨不能立時擁有她。只是他去哪裡都要攜帶政事,上書房幾位已經就位。站在遠處的顧順函看了好幾次懷表,侷促不安地地打著手勢。他手指輕掠她的臉頰,戀戀不捨,道:“有事要忙,先走了!”
她扣著他的脖子不放:“這麼快?”
他拉著她的手臂,在那腕上輕吻一下,道:“晚上等著朕!我們有大把時光。”
她瞥了他一眼,羞怯地低頭,莞爾“嗯”一聲,不勝水蓮花的溫柔,讓皇帝的目光流連往返。下了很大的決心,皇帝才起來離去,幾步又折回,道:“你怎麼還是宮人裝束,他們沒有給你置辦新的嗎?”
那些花團錦簇的衣服首飾,她笑道:“說了什麼都不變,你今日賜這個,明日賜那個,我全都用上,怎麼去清溪書屋當值。”
只有她自己把清溪書屋的差事當回事。他啞然失笑,也不避諱顧順函,道:“今晚延爽樓當值,穿什麼不重要,要象日間一樣盡忠職守。”
公然調情,顧順函還巴巴地瞅著呢。她轉過身去權當沒聽到。他呵呵笑著,又說一聲“走了”,才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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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挑細選,洛英在一堆華服中選中了百蝶戲菊沉綠的錦緞褂子和玄色綴花百寶裙,如蟬幫她換了好幾個發式,最後挑出左側一股頭發盤了個小小的雲髻,其餘頭發紮成一根長辮。梳妝臺上數個沉香木首飾匣子開著蓋供她挑選首飾,她琢磨了半天,找出搭配褂子顏色的和田翠玉鈿,斜斜地插在雲髻中間。梳妝已畢,如蟬把穿衣鏡推到她身旁,她站起來左瞧瞧又看看,鏡中的清裝美人果然豔光四射,如蟬臉上堆笑,不無豔羨地說:“姑娘這一打扮,莫說四九城,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個這麼齊整的人來!”
她得意地笑,又對鏡修容好長時間,實在無可挑剔後,才移步窗前,憑窗遠眺,時至傍晚,那惱人的殘陽,還不肯罷休地懸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