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用些茶吧!” 李德全悄聲提醒。
皇帝眼睛還在奏章上,手下意識地伸出來,洛英抬高茶盤附和他的手勢,他也許拿的不趁手,轉頭看過來,兩兩相對,洛英一時失神,茶盤晃動,連累他手上的茶盞,一徑落下來,琥珀色的茶水,濺翻在兩人的衣衫之上。
“萬歲爺燙著了嗎?”李德全疾奔過來。
“快請太醫!” 顧順函對外吩咐後,回頭對洛英低聲痛斥:“你是怎麼回事兒?這麼不經事兒?”
“不妨,朕沒有燙著!” 皇帝一邊對李德全說,一邊去看跌坐地上的洛英,只見她身邊盡是茶盞碎片,茶水大部分在她身上,她的手大概燙著了,有些紅,顧順函不停地呵斥,她顧不上身上的狼藉,伏在地上撿起瓷碎片來。
李德全跪著檢查皇帝被茶水濺濕的袍角腿腳,確實發現只是沾濕了一小個角落,盡管如此,還是對康熙說:“萬歲爺快換身衣服吧,濕氣沾身上了可不好!”
她那邊,瓷片颳著了手指,殷紅的血珠子滋出來,她低低地呼一聲,顧順函卻恨鐵不成鋼地催促道:“還不快賠罪!”
她伏下身子,只說了一個字:“請…” 幾滴淚便撲簌簌地掉在地毯上。
皇帝哪見得了這個,道:“都下去吧!太醫來了,再來通報!”
“萬歲爺,好歹您換身衣裳,讓奴才們…” 李德全央求。
“出去!”
這次的命令不可置疑。
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她,他坐著不動,她就跪在離他方寸之間的地方,他伸出手,就可以扶她起來。但是他沒有,大概看她可笑又可憐,譏笑嘲諷鄙視兼而有之。
不知道為什麼把人遣走,數落她還規避人,大概總有些舊情。但她不稀罕,憐憫更傷自尊,她剩下的,只有那一點點矜貴的自尊心了。
不顧流血的傷口,繼續一一把碎瓷片歸置起來,她端著茶盤,站起來,低頭垂眼只見他藍色寧綢長袍上的團福,彎了彎腰,一言不發地後退。
他道:“你去哪裡?就這樣走了?”
原是嫌她沒有賠罪,應該的,她是宮女,他是皇帝,按理說就是趴在地上討饒都不為過。
心酸難抑,堅忍了多年的淚水,在他身上又要破例,她噙著淚,謙卑地蹲下:“差事沒辦好,請皇上恕罪。”
他道:“放下你手裡的東西,上前來!”
拖著一身的奶茶垢,艱難地站起,把茶盤放在案幾上,她用衣袖抹了抹快要淌下來的淚,叮囑自己一定要挺住,轉回身,走了一兩步,便再不上前。
也就離別了二十多天,她好像瘦了點,明明是她自己不願和他相與,現在看來,倒好似他虧欠了她似的。
他向著她走去,她步步後退,到了案幾旁,實在退無可退,便一個勁地低頭,他彎下腰,追逐她的眼睛,終於逼的她無路可退,只得看他一眼,卻見他濃眉高揚,嘴角上翹,眼裡全是笑,她感覺殘留的自尊都被剝奪了,別過頭,默默飲泣起來。
“就潑了一盞茶,至於這麼傷心嗎?”
本當不理他,但他的戲謔口吻,讓她更加難受,邊用衣角拭淚,邊生硬地說:“還有什麼吩咐嗎?不是讓大夥都退下去嗎?沒事我也退了。”
“怎麼沒事?你把朕的袍子弄濕了。”
她忘了自己發的不正眼瞧他的毒誓,回轉頭,淚還懸在睫毛上,一副你想怎樣的委屈表情。
“幫朕把袍子換了!“
方才李德全哭著喊著要替他換,他不要,原來等著尋她難堪,她嚴詞拒絕:“這不是我的差事。”
“怎麼不是?是你弄濕的,就該你換。“
此人心腸極壞!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麼可怕地,不就換件衣服嗎,完事走人。舉起衣袖,抹了把淚,直接上前,解他的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