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的人都曉得,顧府那個號稱有著克妻之命格的三公子,去歲終於定了親了,不是京中的哪家貴女,而是千裡之外,越州太守家的千金——現在該稱是太常寺卿家的小姐了。
人人都在好奇,那位新晉太常寺卿家的小姐,該是怎樣的一個人,竟入得了那顧三郎的眼——誰都清楚,所謂“克妻”,不過就是個說辭罷了,以顧家的身份地位,就算是他顧三郎什麼都克,也有大把的人趕著要送上門去。他們只是沒料到,最後要成為顧三少夫人的,竟會是個打南邊來的姑娘。
而這位正被京中人熱議著的太常寺卿家的小姐,此刻正站在一把竹椅子上,手裡持了個小花剪,正對著滿院的花木修剪得起勁。
他們進京已半月有餘,陳家在京城本就有宅子,去歲陳維為了二月的會試,早已過來打理了一番,如今他們全家進京,只需稍稍收拾整頓,一切就如在越州一般,照舊進行。
陳緩緩先前在越州的那一眾小丫頭們,除了在當地買的,有願意拿了銀子回家的,其餘都跟了上來,只添了兩個掃灑上的粗使小丫頭進來。再有婆子媳婦的,都由她嫂子做主了。
“小姐!”小蟬一路小跑著,從外頭進來。
月芽正在廊上繡著個手帕子,見她這樣,不由得取笑道:“瞧你,都長了一歲了,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
小蟬也只嘿嘿一笑,依舊去尋她們小姐。
“小姐,”她將手中的花枝舉起,試圖遞到她眼前,“這是少爺叫我拿給你的,說是從顧府園子裡摘的。”
一聽見“顧府”二字,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月芽也笑著,還不忘去訓其他人:“都傻站著做什麼,手上事情都做完了?只在那裡笑。”
眾人嬉笑著散開。
陳緩緩執了那花枝,和眾人一樣,她心知肚明,這花是誰送來的。真是難為他有心了,陳緩緩心想,又對小蟬笑道:“去插起來吧。”
小蟬歡快地去了。
月芽過來替她收拾著剪刀,道:“小姐可想好了,明日往顧府去赴宴,要穿哪件衣裳?”
這卻是件叫人頭疼的事情。陳緩緩不由得皺了眉,可憐兮兮道:“我不知道。”
這是陳家進京後,第一次外出赴宴——準確點說,是陳緩緩第一次外出赴宴。她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最後還是挑了件不算特別顯眼,但也不至於跌了身份的衣裳。她知道今日看她的人大約會非常多,瞧著眼睛下那略有些顯眼的青色,她一反常態地多敷了些粉去遮掩。
今日其實是為顧家大少奶奶做生日,早在三日前,陳家的賀禮就已經送了過去,自然是餘燕婉做主選的,她拉了陳緩緩一道,細細告訴給她知道,那顧家大少奶奶素日裡的喜好如何。陳緩緩當然曉得她嫂子的用意,也不管日後用不用得上,先用心聽了,好歹不枉費她嫂子的一番好心。
她們姑嫂到時,來二門處迎她們的,正是顧家大少奶奶梅氏。餘燕婉前些天同她有一面之緣,如今見了是她親自來接,忙下車笑道:“你今日是壽星,倒來這裡站著。”
梅氏挽了餘燕婉,笑道:“那可不,你們這可是頭一回來我們府上,少不得我要親自來一趟了。”她說著就往餘燕婉身後看去,只見一個粉裳黃裙的女孩子,一雙修長潔白的手,扶了丫鬟的,輕飄飄下車來。
“這就是陳小姐了吧。”梅氏笑道,心裡暗暗贊嘆,她家小叔子還真是個會挑人的,瞧那姑娘生的模樣,行動舉止,的確是個出挑的。
“見過大少奶奶。”陳緩緩接了她嫂子的眼神,上前行禮道。
梅氏忙不疊地伸手託了一把,不叫她真屈膝下去。然後又執了她的手,細細看了一回,笑道:“這我回去可得好好質問質問我三弟了,往越州去了一趟,尋著了這麼個可人的媳婦回來,也不早跟我們說,也不領來我們瞧,倒叫我今天沒個準備了。”她笑著,從手上擄下個盈盈翠色的鐲子來,就往陳緩緩手裡塞去。
陳緩緩原沒料到這位顧家大少奶奶一上來便拿了她和顧洛打趣,如今隨手就又要給自己鐲子,忙紅著臉推辭道:“這使不得……”
“這有什麼使不得的?”梅氏笑道,“橫豎再有幾日,你也就是這府裡的人了,你就收著吧,我這還算少的了,等下見了夫人,恐怕我這點你都要瞧不上了呢。”她好笑道。
陳緩緩也只好跟著笑了笑。
餘燕婉見此笑道:“今日你過生日,反倒先給她禮了。”
“這有什麼。”梅氏笑道,一手拉了一個,道,“走吧,咱們先進去。”
陳緩緩心道,原她嫂子說,這顧家大少奶奶,傳聞都說是個爽快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的確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