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娘子,知府大人說要詳查府裡所有人,不知卓娘子……”
“府裡遇上這麼大的事,我現在嚇得心神不寧,站都站不起來。”
那嗓音虛弱無力,要不是迎春親眼見她氣色紅潤,還真會被騙過。
“那卓娘子在房裡休息吧,讓迎春與我走一趟。”
卓韻雅看了迎春一眼,便見她朝房門走去,但在她開門之際,卓韻雅又道:“大爺,在老爺去世的當頭,照理我不該這麼說,但為了傅家好,還請大爺盡其可能大事化小,避免滅門之禍。”
迎春不由回頭看她一眼,心裡忖度,她擔心的到底是傅家遭滅門之禍,還是她不願與官爺對上?待在傅宅的這一年,她與卓韻雅看似親近,實則彼此防備,尤其卓韻雅不願讓任何人知曉昨晚發生的真實情況,教人不禁懷疑她究竟是何身份,為何寧可吃悶虧也不願向官府求救。
但,她既是這麼打算,她便照辦,再有人夜襲,她是絕不會大意輕敵。
開啟門,迎春大步離去。
卓韻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又嘆氣了。
腳步能不能邁得小一點呀,明明就是個花般的小姑娘。
迎春排在一群下人身後,依序往前,由傅宅管事一一向知府大人交代身家底細。
暮春的天候已開始熱了,因為前進的速度不快,等候的人不免都汗流浹背,迎春卻一滴汗也沒流,始終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看著坐在亭內的應容和宇文恭。
約莫等了三刻鐘後,終於輪到她了。
管事正要開口,傅曉就主動走過來交代她的身份籍貫,“這位是迎春,是傅家大帳房卓娘子身邊的大丫鬟,她是大帳房帶進府的,兩人籍貫都在鄔縣,都進府一年了。”說著,順便將卓娘子的身份背景輕描淡寫帶過。
宇文恭直瞅著目光平視、神色自若的丫鬟,怎麼看都覺得不尋常,垂睫思索了下,問:“大帳房身邊跟個丫鬟?”
“回大人的話,大帳房是個寡婦,原本是鄔縣商婦,後來夫死離開鄔縣,因擅長帳務,所以家父便將她留下。”傅曉像是早有準備,將他爹曾告訴他的說詞道出。
其實他不信卓娘子只是個普通商婦,一個商婦不可能如此清楚商道,不但能作帳更能夠告訴父親去何處尋人脈,甚至拉攏商賈。
不過他並不在意卓娘子到底是什麼身份,橫豎只要能替傅家帶來商機,尤其能在父親猝逝後扶持他振興家業便夠。
“既是大帳房,所以帳冊都在她那兒?”宇文恭之所以這麼問,一般商戶遇劫約莫是商場上分利不均導致殺意襲擊,帳冊向來是極關鍵之物。
“回大人的話,帳冊擱在家父的書房,也就是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次間。”
應容看了宇文恭一眼,像是在告訴他,這確實應證了他一開始的臆測——兇手之所以縱火是為了燒毀重要之物,燒毀帳冊之舉幾乎可以直指是商場齟齬,恐怕得要朝往來商賈下手。
宇文恭不置可否地揚起眉,“今年多大了?”他問的同時,已經起身走向亭外。
傅曉聞言,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然一下子他就明白宇文恭並非要他回答。
“本官在問話還不回話?”宇文恭俊拔身形就立在迎春面前。
還坐在亭內的應容託著腮,有些興味地瞅著他的背影,懷疑他根本瞧上這特別的丫鬟了。
迎春聞言,有些費勁地揚起臉,“十五。”
“本官讓你抬頭了?”他垂斂長睫,滿面冰霜,居高臨下的氣勢更是讓他給人一股壓迫感。
迎春神色不變,緩緩地垂下臉。
一旁的傅曉不解這位京裡來的貴人怎會針對起迎春,本不想插手,可她是卓娘子的人,他只得硬著頭皮道:“大人,迎春不懂規矩,小的會立刻讓管事將她帶下好生教訓。”說著,擺手要管事將她押下。
宇文恭淡淡瞅著,不著痕跡往她移動的腳下一拐,想要藉此引她挪身閃避,以她有武功底子為嫌將她押下,豈料她竟著了他的道,壓根沒閃沒避,眼看著要往青石地面撲去,他長臂一撈,將她摟進懷裡,隨即又將她推開兩步遠。
“連好生走路都不會?”他道。
迎春瞪著青石地,胸口微微起伏著。分明是他拐了她的腳,如今倒成她的錯了?
“連話都不會說了?”他又道,蓄意激怒她,哪怕心裡已存疑。
方才扯進懷裡的小丫鬟骨架纖細,就像尋常的小姑娘,要說是長年習武的練家子實在是太過,可她行動的方式和沉穩的應對,怎可能是個才及笄的姑娘會有的?
迎春咬著牙道:“謝大人教訓。”
宇文恭驀地眯起眼,這說話的口吻熟悉得緊,尤其那咬著牙吐出的氣音,像是按捺著怒氣擠出,就像……
“大人,下官瞧後頭的人排得挺長的,要不咱們先將這些人都看過再說?”應容起身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