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錢的問題,幫你找好,也省得你費心了。”杜廣美從腳下拿起個袋子,“裡面是房門鑰匙,還有部手機,卡已經裝好了,存了我的號碼,有事可以直接打給我。”
李道說:“以前的手機還能用,出來時還給我了,你號碼沒變吧。”他只把鑰匙拿走,又說:“等你孩子百天,我封個大紅包。”
見他這樣說,杜廣美沒有強求,又道:“現在劉波自己做點小買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跟他幹一段時間,再慢慢找些別的事情做。”
李道看著她,隔了會兒:“後面再看吧。”他由衷道:“今天謝謝你。”
兩人結束交談,沒多久,劉波加好油坐進來。
李道覺得不合適,之後沒跟他們去吃飯,麻煩劉波直接把他送回住處。
以前居住的房子在離開上陵前就已出手,林林總總加起來資産倒是不少,一部分被罰沒,還有一些輾轉留下,目前不太方便用。他身上只剩這些年綿州那邊寄的錢,幾乎每月按時打來,但他沒怎麼動。
從監獄出來的第一個晚上,李道失眠了。
已經下半夜,屋子裡仍舊燈光大亮。
他枕著手臂躺在床上,睜眼看著房頂,覺得身下的墊子太軟,怎麼都不舒服。他烙餅似的翻了幾個身,坐起來,肘部撐在膝蓋上,看自己的手。
心裡挺平靜,但難免想起什麼人。
李道視線落在旁邊的揹包上,看了會兒,起身把裡面東西全部倒在桌子上,一堆零碎物件裡夾著封信,他躺回床上,把裡面的白紙抽出來。
那幾個字已經看過無數遍,就連封面的地址和電話也倒背如流。
紙張有些皺了,他手指隨意夾著扣在肚子上,重新閉眼,又折騰很長時間才勉強睡著。
第二天,李道去辦了張電話卡,把號碼發給周新偉。
這會兒時間不早不晚,索性兩頓飯一起解決。他在路邊小店吃了碗麵,出來後,去旁邊超市買水喝。
李道扭開蓋子喝掉大半瓶,在路邊站了許久,無事可做,只好返回住處。
獄中要接受勞動改造,每天這鐘點都在流水線上做工,除了完成當日規定的指標,他還要超額做一些。拼死拼活的趕工就是希望能減刑,可現在如願了,他又搞不清自己一門心思要出來的目的。這幾年的努力,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想做的事不該做,不做又心慌。
李道把被角推得更直挺,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耳邊很靜,時間也慢得無止境,他尋思著,他媽的還不如在裡面蹲著呢。
就這樣,心情反反複複了幾日,有時胡思亂想,但大部分時間腦袋裡空白一片。
每天清晨五點會驚醒,恍惚中以為獄警叫早,睜著眼想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服刑完畢。
半個月後,周新偉給他發訊息,叫他去喝酒。
他回過去一個地址,等他開車過來。
兩人沒去什麼高檔飯店,只找了個方便聊天的地方。
順華路上有家大銅鍋涮肉店,兩人停好車,坐進包間。
周新偉剛忙完一個案子,精神得以放鬆,叫了好些肉和菜。
他看一眼李道,用開水涮了涮碗碟,“出來這些天,適應得怎麼樣?”
李道歪靠著椅背,“要不再把我送進去?”
周新偉笑道:“剛出來會陷入茫然期,在融入社會的過程中有可能遇到困難,會不順心。這段時期很危險,有重複犯案的可能性,因為已經適應獄中生活,心中就會想,犯事兒了大不了蹲監獄,又不是沒蹲過。”
李道看著他:“沒聽懂。”
周新偉又把剛才的話慢慢重複一遍,半晌後,李道哼了聲,“解讀的挺到位。”
周新偉給自己倒杯水,又給他滿上:“你這麼想過?”
李道搖頭。
周新偉逗他:“要不重操舊業,給我當線人?”
李道瞥他一眼,懶洋洋說:“你饒了我吧周警官。”
兩人相視笑了笑。
點的菜一一端上桌,鍋子裡的高湯也開始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