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十餘年, 再次回到家鄉, 顧津說不出什麼心情。
乘大巴到攀禹,蘇穎抱著孩子, 顧津往下搬行李。
兩人的東西雜七雜八基本都收拾回來, 足足裝了兩個大號行李箱和兩個旅行袋。
這裡的冬天要比上陵暖和,顧津穿著高領毛衣和薄外套, 折騰出一頭汗。
大巴離去, 顧津扶著腰直身, 和蘇穎兩人站在鎮口朝裡望, 原本貧困的小鎮子竟發達熱鬧許多,還有幾天就是新年, 望不到頭的一條街道擺滿年貨和對聯福字,看上去喜氣洋洋。
顧津輕輕掀開孩子頭上的薄被,一路奔波,火車轉大巴, 這小家夥皮實得很,緊閉著眼呼吸勻稱, 露著小舌尖兒,嘴裡直吐泡。
兩人對視一眼, 都笑了。
顧津仔細遮好薄被, 留一條縫隙:“你在旁邊等會兒, 我看看有沒有車回洛坪。”
蘇穎瞧一眼天色:“最好馬上能走的。”
顧津點頭, 把其中一個旅行袋小心妥當地放在最安全位置, 因為裡面裝著顧維的骨灰。
當初警方為確認身份, 前往白澤鎮開棺檢驗。
怕牽扯到肖海洋,顧津只說當時未經過主人同意,偷著埋的。
之後火化,這次兩人把骨灰帶回來,準備葬在洛坪村的後山上,也算落葉歸根了。
顧津朝鎮上走。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攀禹到洛坪的路修好了,車能開進去,客運站旁邊就有很多面包車可以去洛坪,只要講好價錢,拼車或包車都可以。
她們東西太多,顧津索性多花五十塊包了一輛。
不知洛坪現在怎樣,又順路買些米麵油鹽,她倒是好說,可怎麼也不能苦了那娘倆。
已經下午三點鐘,顧津記憶中這段路要走一兩個小時,那時候路很窄,坑窪不平,路旁全是碎石和雜草,兩側的山壁又高又陡,視野裡只有窄窄一線天。
顧津趴在窗沿上往外看,覺得熟悉又新鮮。
很多山體已經加固,修了路基,車子在平坦的道路上快速行駛。
顧津問司機:“師傅,大概多久能到?”
“半個來小時吧。”
“這麼快?”顧津有些吃驚:“碾道溝的路是什麼時候修好的?”
司機五十來歲,家住攀禹,對洛坪還算熟悉:“正經有幾年了。”
“國家給修的?”
“聽說是申請撥款,洛坪村什麼人帶的頭。”司機從內視鏡看她一眼:“姑娘,很多年沒回來了吧,現在洛坪可是個好地方,之前有人修路建學校,後來又蓋了衛生所,最近還有大城市的什麼老總來洛坪投資建廠,聽說這老總啊和洛坪有淵源,是個瘋子……又不瘋了,好像還相中個姑娘。”
司機說話顛三倒四,八卦的很。
顧津當故事隨便聽聽。
車子很快就到洛坪,司機看兩個姑娘東西多還抱著個孩子,好心把他們送到家門口。
五年前,顧維曾讓人翻修過老家的房子,黃泥院牆換成青磚,帶三角脊頂的雙開木大門,院中棗樹已經冒了頭兒。
裡面也不是顧津記憶中的樣子,房屋整潔規整很多,後院修葺了浴棚,只是許久沒人住,遍地舊物,雜草叢生,棗子落了滿地,已經腐爛。
顧津把行李一樣樣挪進院子,見蘇穎愣在原地看那棵棗子樹。
她關了院門,去接她手裡的孩子:“怎麼了?”
蘇穎揹著手慢慢踱步,輕聲問:“這就是顧維長大的地方?”
顧津說:“翻修過的,以前還要破一些。”
她回過頭來,嘴角掛著苦澀的笑,眼中很亮:“你說,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們最終會回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