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很大很空曠,院牆是黃土和不規則石塊砌成的, 靠牆放著破木桌子和幾把小板凳, 旁邊有鋤頭、鐮刀、耙子等工具,另一側地上曬著打蔫的野菜和蘿蔔。
馮大姐將他們帶進一間廂房裡, 說:“這是我那傻兒子的地方,不知上哪兒瘋玩兒去了, 還沒回來。要是不介意的話,兩位兄弟就和我這傻兒子湊合一晚,讓閨女跟我住。”
李道打量著這間房,沒吭聲。
顧津剛想應好,馮大姐又斟酌著開口:“要不……你們兄妹仨都住這屋, 一會兒讓我兒子回來跟我住?”
李道:“那麻煩了。”
顧津拿眼尾偷偷瞄他,沒有插話。
馮大姐看看三人, 笑了笑,“家裡還有張折疊床,給你們支屋裡?”
顧津說:“謝謝馮大姐。”
大姐一揮手,一臉和氣的看著他們:“謝什麼,跟自己家一樣, 別拘束啊。”她說完就急匆匆往外走。
“大姐。”顧津惦記著李道沒吃飯,跟上幾步, 有點難為情地開口:“您這兒有沒有吃的, 我們路上沒碰到餐館……飯錢再另外給您……”
“什麼錢不錢的, 幾碗麵能值幾個錢。”大姐笑著說:“我這就和麵去。”
最初看見馮大姐時, 她正站門口張望, 和剛才的話一聯系,顧津猜到她是在門口等兒子。
顧津說:“要是方便的話,您告訴我廚房在哪兒,我自己做就可以。”
“你會?”
她點點頭。
“那行。”大姐求之不得,拉著顧津手臂熟絡地走出去。
廚房在主屋的外間,一個磚砌的大灶臺,上面放口鐵鍋,旁邊橫塊板子,擺著油鹽醬醋和幾個碗盆。
馮大姐給她放好面板,端來面口袋和幾枚雞蛋:“那邊還有蔥和青菜,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東西,好歹將就一口能填飽肚子。”
她再次道謝,大姐便快步出去了。
顧津邊四下打量邊洗手,從前在洛平老家,家裡的廚房跟這差不多。
那時母親已經走了,顧維做飯,她就搬個小凳坐下面搖風輪。
一個不會做,一個不會搖。
兩人時常被黑煙搶出來,飯菜也帶一股串煙味兒。
想起這些,她心中不知什麼滋味。
幾天來情緒上發生著變化,抗拒,悲慟,接受,逃避。
顧津不願再想顧維,曾經目睹的每一個慘烈畫面都是種創傷,越想越難癒合。她努力把關於他的記憶封存,不給大腦留太多空隙去懷念,日子總要過下去,她還得活著。
顧津稍稍吸口氣,甩了甩手,從牆邊拿個盆子開始和麵。
擀麵皮的時候李道走進來,帶著濕漉漉的潮氣。
他剛洗過澡,身上是股老式紫羅蘭香皂的味道。
顧津忍不住回頭,發現他緊貼自己身後站著,她踮起腳,鼻子湊到他下巴上嗅了嗅。
李道:“狗啊。”
“想起我奶奶,她以前就用這種香皂。”
“輩分還長上去了?”
“你又不是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