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竟像回到孩童時代,找到珍寶似的,顧津眼睛一亮:“真有?”
“多得很。”
順著手機電筒的微弱光線,一簇簇蒲草長在水坑坡道裡,種子深褐色,橢圓形,非常粗壯的一根,立在嫩綠長葉中。
顧津很高興:“對,就是這個。”
顧維也不自覺跟著笑,極其自然地揉了揉她頭發:“你別動,我去拔。”
“那你小心。”
她甚至蹲下來,抓住他袖子以免他掉進水坑中,那樣子乖巧懂事,跟小時候紮著兩個羊角辮的娃娃沒什麼區別。
被胳膊那股力量牽扯,顧維探著身子,心中蜜一樣甜,不知何時起,顧津對他的態度竟不似先前那樣抗拒。
他做夢都等這一天,得到就更貪婪,多麼希望他和蘇穎,他和顧津,永遠也不用再分開。
天空忽地響起炸雷,閃電劃過長空,照亮整個荒草甸。
顧津抻長脖子:“好像要下雨。拿到了嗎?”
顧維說,“接著。”
她接過他手中的蒲草放旁邊,顧維又去拔:“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每到晚上,咱媽都抱一堆蒲草回來,堆在門前燻蚊子。”
顧津看著他拔草,半晌才接話:“記得,會吸引很多鄰居,搬著小板凳坐過來聊天。”
那時候,一群婦女手裡拿著各種活計,東家長西家短,誰家要是有點兒新鮮事,一晚上能編出好幾個不同版本來。
多數時候顧津是聽不懂的,她和村裡的丫頭蛋兒們圍繞草堆嬉戲玩耍,累了枕著母親的腿睡著,晚一些時候,顧維和幾個半大小子瘋完回來,會彎下腰把妹妹抱起來,嘴上總嘮叨一句這丫頭怎麼又重了,然後一同進屋睡覺。
那樣的夏夜,蒲草燒焦的味道,幾乎塞滿了她整個童年,甚至比清風和蟲鳴更美好。
顧維忽然問:“你還記得咱媽長什麼樣嗎?”
好一會兒,顧津卻說:“我一直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扔下你和我,跟別的男人偷著離開。”
“也許對那種生活絕望了吧。”他拔下一株蒲草:“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沒錢沒地,身邊也沒個男人疼,過得不容易。”
顧津笑了笑:“我以為再難也不會扔下親生兒女。”
她並不覺得那時有多苦,有家在,有親人在,每天只有粗茶淡飯又怎樣呢?她無法諒解母親,覺得是母親把他們兄妹倆推到絕境,顧維才會走上這條路的。
顧維:“如果換個立場想想,我大概能理解她,她那時……”
“為什麼突然提起她?”她打斷他的話。
顧維一滯,從坡下挪回腳,蹲到顧津面前:“如果我說,我知道咱媽的下落,你會不會跟我去找她?”
“她可能已經組成新家庭,還是不要打擾吧。”
“那也是咱媽。”
隔幾秒,顧津忽然抬頭看顧維,幹幹笑了下:“別告訴我,她在我們要去的地方。”
顧維心說小丫頭還真猜對了,沒等說話,卻聽顧津半開玩笑地說:“如果真是那樣,我明天還是趕緊回上陵吧。”
顧維撓了撓頭,沒有吭聲。
這就是三坡鎮那晚,顧維同李道說出想帶她離開的另外一個原因。
李道問為什麼不直接和她說明,那時他答:“她性子像倔驢,口是心非得很,怕說完打死她都不去了。”
現在看來。一點都沒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