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旁邊攤位的老闆,從前面街道穿出去,繞過人工湖,就是客棧一條街。
這人工湖也是風平鎮一大遊覽勝地,因夜景而聞名。
湖中央矗立一座古塔,歷經風雨,足有一百年歷史。瑩亮的霓虹將古塔輪廓仔細勾勒,四周樹叢及建築物也投射著五彩斑斕的燈光,隨著某種節奏,不斷變換顏色。
湖中有遊船經過,汽笛聲起,也是華彩繽紛。
顧津隨李道沿著湖畔走,耳邊是喧囂過後的寧靜。
黑夜將男人背影襯託得更為高壯,他插著口袋,步伐大而慢。
走過一條木棧道,他回了頭:“挺涼快,坐一會兒?”
顧津亦停下:“不去找住處?”
“他們沒瘋夠,來得及。”退兩步,他先坐在樹叢間的石凳上。
“來。”他拍拍旁邊。
顧津走過去,石凳被他佔去大半位置,她頓了頓,坐下,屁股只搭一個邊兒。
遠處傳來街頭藝人的歌聲,是首蘊含人生閱歷的老歌。
歌者音域很寬,嗓調樸實無華,幾乎用平淡無波的情緒就唱出了整個人生。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問你何時曾看見,這世界為了人們改變,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
這首歌顧津以前聽過,詞中多少調侃,多少無奈,訴盡了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的心酸與釋然,奇怪她在這個年紀竟能找到共鳴。
晚風迎面吹來,她突然就放鬆了身體。
連日來的奔波,好像只有這一晚才是不同的、真實的。
她轉頭去看李道,他抬起一條腿踩著石凳,另一腿大刺刺地伸出老遠,褲腿捲到了膝蓋上。
他小腿的傷口沒纏紗布,自打那日拆去,就任由裸。露自然癒合。
這個男人活得實在算不上精緻,卻比她以往接觸過的要鮮活。
“你這樣有蚊子。”顧津恨不得把整張臉都縮到領口裡。
李道視線從遠處收回來:“皮糙肉厚咬幾口怕什麼?”扯了片葉子含嘴裡,側頭看她:“多咬我一口,就少咬你一口。”
後面這半句不見得多真心,但顧津想,她的確是沒有原則,心放出去就越走越遠,也或許是年紀太小,根本招架不起他的撩撥。
她抿抿唇,向前看去。
所有璀璨燈火都倒映在湖水中,微風吹起漣漪,那些霓虹變形、破碎,又一點點還原。
耳邊“啪”一聲響,李道拍死一隻蚊子。
顧津看著他掌心,心中的話忽然就問出口:“你殺過人嗎?”
李道一頓,笑了笑:“殺過,上陵棚戶區的滅門……”
“不是開玩笑。”
一瞬,他收起表情:“沒有。”
“那為什麼要做這一行?”
“歌詞不是唱,你何時看見這世界為人改變。”李道說:“沒原因,就是命。”
原來他也在聽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