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豐厚的嫁妝,裡頭藏著的,卻是鋒刀利刃,而那些抬嫁妝來京的壯漢,則是她陳家養了多年的,以一當十的死士。
陳思璇暗自嘆息,這淮王殿下的心,還是太急了。
不過也難怪他,太子殿下佔了嫡長這兩頭,她姑母陳淑妃入宮多年,可謂盛寵不衰,然而縱然她再怎麼得寵,這麼多年,始終也沒能越過皇後去。一個是相伴多年的發妻,另一個,不過是寵妾爾。
何況先頭礦山那檔子事,雖極力轉圜,這陛下心中究竟還是留下了芥蒂,宮中從不缺年輕貌美的女子,陛下這一來二去的,對淑妃也就淡了。
太子一直以來,對陛下交付下來的差事就沒出過什麼紕漏,他妻族得力,膝下又已有了兩位嫡出的小皇孫,朝中大員無一對他不是贊不絕口,長此以往,淮王若想成事,只會難上加難。
可陳思璇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會下那麼一招險棋。
他手上沒有兵權,便勾結番邦,妄圖借蠻人的兵力為己用,可他怎麼不想想,他身上留的是大昌皇族的血,如此一來,無疑於引狼入室。
她父親得知後大感不妙,急忙差親信來信勸阻,又命人為其掃尾,只是那裕王殿下和霍家世子卻也不是省油的燈,萬一出了什麼紕漏,咱們這位陛下,對通敵叛國這樣的大罪,可是從來不會心慈手軟的。
陳思璇心裡恨極,她原以為衛藺灃是個文武全才,為人果決狠辣,是個能成大事的人物,沒料到他這一處昏招,是要將所有人都帶進泥潭裡去了。
事已至此,再無回頭路可走。
父親日夜兼程暗地裡抵京,與衛藺灃幾番商議後,決心連線衛藺灃朝中親隨,將陳家與衛藺灃手中的私兵合二為一,乘著她們大婚的吉時,殺太子,制陛下,到時大可以說是太子為蠻人所刺殺身亡,陛下年事已高,一時悲傷過度,身子徹底垮了,是以由淮王輔政,等再過一段時間,陛下,便可以薨了。
等到了那時,衛藺灃即位,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霍家手握兵權又如何,龍禁衛又如何,卸甲進京的兵甲不過這些人罷,又都經歷了數月徵戰,疲累得很,哪裡比得過淮王手裡的私兵與陳家的死士。
就算有藩王起疑,這天高皇帝遠的,等他們過來,事情早已塵埃落定,衛藺灃是正兒八經的皇子,向來得陛下重視,該殺的殺,該貶的貶,料他們也翻不出什麼罪狀來。
就算皇位來歷有疑又如何,他年論史,這史書工筆,還不是由贏家來寫的。
話是如此說,陳思璇心中仍是不安,她本以為此事該是徐徐圖之,弒君奪位這樣的事,成了自然好,一旦有個萬一,沒有人能逃的過去。
她曾將她的擔憂說與父親聽,父親只是大笑,告訴她,成大事者,不該如此瞻前顧後。
陳家與衛藺灃血脈相連,眼下已是被捆在一條船上的螞蚱,說起來,她這場婚事上,仍在悉心為她準備的,就只有她那個便宜兄長了吧。
陳縱為人率直,骨子裡又帶著股忠直的脾性,以至於此等大事,父親遲遲不敢告訴他知曉,看樣子是要一瞞到底了。
她這幾日鬱郁寡歡的,陳縱看在眼裡,還以為她是擔心出嫁的事,結結巴巴地想盡法子安慰,為此還捱了父親好一通訓,責他不務正業。
陳家若是落敗,她這位兄長縱然一無所知,怕也落不得好。
倒是這尋路生……
陳思璇笑了笑,寫話本子就寫了,還在霍嫵那邊巴巴地瞞著,如若陳縱真對霍嫵有意,兩人能有些什麼,假以時日,就算陳家真的落敗,憑藉著霍嫵的受寵,她兄長或許還能保下一條命來。
只是,這樣的事,兄長該是斷斷不肯的。
霍家大宅裡是難得的熱鬧,沈容精神極好,正指揮著婢子收拾院落,有個上了年紀的婆子一路小跑湊到沈容身邊,問道:“夫人,今日晚膳要備血什麼樣的菜式好?世子爺愛吃的桂魚和椒鹽裡脊,廚房裡已經備下了,不知……”
“再弄些五味蒸雞,少夫人愛吃那個,對了,還得燉盅燕窩,阿苒這孩子陪著霍禛那臭小子在關外,這廂回來,我可得給她好好補補。”
“還有還有啊,再命人做些鮮花餅和桃膠,她們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愛吃這些。”
“母親。”
沈容回頭,朝霍嫵招招手,“你回來了,可見這你大哥了?”
她不說還好,霍嫵想起霍禛在馬背上那個惡狠狠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哆嗦,但轉念一想,還有大嫂制他,就不怕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