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覺察出析音的異樣,下意識將析音抱在懷中,“析音如今學過讀書沒有?”
“沒有,娘親夜夜都忙著洗衣服,沒有時間教給析音學習認字。”析音認認真真答道,“但是娘教給析音學習音律,還教了析音幾首歌呢!”
父親不由興致大盛,忙令析音唱了出來。
析音聞父親所言,撓撓頭想了一會之後,才紅著小臉,用清脆的童聲依依呀呀輕聲唱了起來。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悽悽複悽悽,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父親凝神聽完這一曲,雖然析音尚未完全明白詞中深意,也不過學著母親的樣子有樣學樣,竟也唱出中別樣的風度來,父親乍聽之下,竟深陷其中,一時難以回神。
“好一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析音不明就裡,懵懵懂懂聽到父親重複這一句,心下好奇,烏溜溜的眼珠緊緊盯著父親的臉,卻看到父親眼中隱隱的淚光閃爍。
後來,析音便被父親帶到裡屋,那個自己曾經在角落中無數次窺探的地方,那裡似乎總有吃不盡的軟糖飴,穿不完的漂亮衣裳,只是自己卻從未踏入過半步,心中雖有好奇,卻因了母親的吩咐,從不敢踏入絲毫。
終日只在母親簡陋的小棚子中休息發呆,其餘的時間,便是在回味母親難得有閑時所哼的歌,久而久之竟也學的有模有樣。父親覺得他有奇才,便將家中的琴交給他玩耍,琴瑟聲聲,析音雖不懂五絃樂律,卻也彈得津津有味。
析音的母親卻整日仍舊留在浣衣房中,夜夜將家中的衣物浣洗幹淨。然而只是這樣,家族中的其他人已經視析音為眼中釘。
那日析音坐在窗下撥動琴絃,眼前的陽光大片大片金黃耀眼,令人看去心生空明。畢竟年紀小,彈了一會便累了靠在窗前休息,卻隱約聽到窗外有人交談的聲音。
“不過是個浣衣房奴才的私生子,老爺怎能將他與我們的孩子等同,我們的孩子如何尊貴,他身份那樣地位,也不怕辱沒了家族名聲!”滿是傲氣的女聲,析音聽得出是西廂薛姨娘的聲音,她似乎總是那樣居高臨下的咄咄逼人。
“行了,你回吧,我自有分寸。”父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有如驚雷在析音的耳旁炸響,析音滿心忐忑,自有分寸是什麼意思,難道父親又不要我了?
然而父親並未走進房間,只是自己在房外站立良久,析音才聽到他腳步沉重的向外走去。析音慢慢低下頭去,看著懷中琴絃,就算自己有再多天賦又能怎樣,這些琴音,終究俘獲不來父親的愛惜。
這時,門吱油一聲開啟了,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你是誰?”小腦袋上大大的眼睛,烏溜溜的黑眼珠跟析音的一模一樣。
析音只怔怔的看著前方,並不作答。
“你是誰,你為什麼一直呆在琴房裡,難道不悶嗎?”幹淨而清脆的童聲令析音回過神來,這個小女孩,他曾經遠遠看到過,那時她正在父親的懷中,笑聲朗朗而歡快,一直傳到很遠。
“你很愛彈琴嗎,這些天都是你在彈嗎?”小女孩走進一些,小小的身量顯得可愛至極,“我是心漓,我能過來坐一會嗎?”
析音笑起來,多麼可愛的女孩子,他用衣袖擦擦身旁的凳子,然後用手輕輕拍一下座椅,招呼心漓過來坐在身旁。
“你是啞巴嗎,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呢?”心漓歪著腦袋好奇的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探求的目光。
“你才是啞巴!”析音臉色瞬間暗下來,他從沒見過這樣口無遮攔的無禮問話,心中不由有些惱怒。
“哦,原來你會說話的,我叫心漓,你呢?”小女孩似沒看到析音的臉色,為析音不是啞巴而歡呼起來。
“我是析音。”析音手撫在琴絃上,不小心撥動一根琴絃,發出一宣告快的聲音。
“哦,析音哥哥,你彈琴給我聽吧。”心漓的話,似一道命令,析音雖抵觸這種語氣,然而卻有種無法抗拒的感覺。
信手彈起一曲前幾日所聽的一首曲子,析音不知道曲子的名字,只是聽過一遍,感覺很是清爽,也便在心中記下了旋律,按照記憶中的旋律彈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