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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午時分,趙雪槐終於折騰到齊芸住的地方。
齊芸的住處鬧中取靜,地盤不大,老院子古香古色。一進院子,入目的就是銀發盡數盤起的齊芸穿著件真絲的綢衫打著太極拳。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八卦。齊芸的八符乾坤陣,就來自多年的太極體悟。上輩子這樣的畫面,趙雪槐也見過很多次。齊芸日日這樣練,練了半年後一句話沒留就走了,就好像一陣風,在書上翻了兩頁就一溜煙地跑了。但是對於書來說,那陣風可是能是它極其難忘的一個經歷。
對於當時陷於困頓之境的趙雪槐來說,齊芸就如同黑夜裡如豆的燈火。齊芸陪伴出現在趙雪槐生命裡的半年時光,教她一技之長,教她看人生百態,帶著她走向自信走向希望,也走出前半段糟糕的人生。
如時光穿梭一般畫面,院子裡齊芸緩緩收了最後一式,看向死活要過來的小丫頭,無奈道:“不是讓人去接你了嘛。”
趙雪槐鼓起臉頰,道:“那哪是接人,劈頭蓋臉地就想打人。打我那個人的腰,比你院裡這百年的樹還粗。”
齊芸覺得小丫頭也是自來熟,不過說話調調痛快。齊芸笑道:“那你讓人打了?”
趙雪槐大眼睛因為笑眯上,像夜裡深藍色幕布上的星子:“那倒沒吃虧,不過要是去了他們那個道觀,多丟面子。”
“你個小丫頭,吃飯沒?我蒸的飯菜好了,你去端來,左一是廚房。”齊芸擺擺手,不想聽這丫頭得意。頭回見時,這趙丫頭就和氣旋子在哪裡打,一點虧沒吃,這見了氣旋子徒弟難道還有吃虧的理?
趙雪槐頭一回來這院子,在屋子摔了一個碗才把飯菜好好端出來。
齊芸想著自己那個碗,有點心疼:“你這小丫頭,年紀輕輕就手腳不靈便。”
“不就是官窯出的碗,回頭賠你兩個。”趙雪槐回道,臉上帶笑,嘴裡還因為咬著一塊排骨說話有點含糊不清。自打進了院子,趙雪槐臉上的笑就沒下去。今天登堂入室,明天得寸進尺,後天就可以把老太婆掏空了。
齊芸搖搖頭:“你小丫頭,賠個鬼,少吃我兩塊肉。”
“有人和你搶,這東西才好吃啊。你看你這裡,弄得這麼冷清,都沒個人氣兒。”趙雪槐試探著問,佯做不經意。老太婆上輩子就這樣,不愛和人親近,她猜是術師的五弊三缺,可五弊三缺,只涉及俗世人,趙雪槐這等術師是不受影響的,不收她做徒弟又說不通。
被問到這掛問題,齊芸看趙雪槐的目光變得沒那麼熱切:“你吃了就走。”
趙雪槐嘴裡的肉都要掉了,自己居然一問就被趕走。她放下筷子,無賴道:“你怎麼也欺負我!明明是你讓我過來,我來了你又趕我走。”
齊芸也放下手裡的碗筷,用帕子擦擦嘴角。而後齊芸神色淡淡道:“你故意接近我老太婆的?從一開始引起我主意,後來又跑到我這兒。你剛剛要是不多問,我還想不到這可能。”
人被觸到敏感點,就容易生多疑。齊芸見趙雪槐兩面趙雪槐的表現,再把事情串起來,就如同刻意靠近齊芸一般,畢竟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相合的脾性,相同的法術,碰巧的時候……
齊芸問得趙雪槐一懵,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被老太婆算作故意接近的人。好吧,其實就是故意接近,可是自己的初衷老太婆只怕是怎麼猜都猜不到。誰能往一個人是死而複生的可能上去猜呢?
老太婆兇巴巴地盯著,趙雪槐覺得真是苦惱。不過也是這樣聰明的老太婆,才能做她的師傅,教她這世上諸多道理!
“你喜歡吃排骨。”趙雪槐道。
齊芸看一眼桌上的排骨:“廢話。”
“你喜歡胖胖的男人。”這個就很刺激了,趙雪槐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下。
齊芸開始放冷氣:“你是齊家派來的?”她年輕時的愛人,確實是個胖胖的男人,但這事已經過去十八年,她也後悔了十八年。
“不是那個什麼齊家。”趙雪槐否認,又道:“你、你不喜歡洗臉。”
齊芸的臉徹底黑了。
對面的笑吟吟的少女花瓣似的嘴唇又開始張合,說道:“你吃石榴不吐仔兒,不吃辣椒,不吃苦瓜,不愛吃蔥蒜,特別難伺候。”
最後幾個字落下,趙雪槐朝齊芸把腦袋湊過去,拿起對方面板鬆弛的手放到自己額上:“你自己看,看完你就知道了。”
你想看的,都在我的腦海裡,我的三魂七魄裡。我存封的記憶,以及你。
趙雪槐閉上眼,睫毛輕顫,一滴晶瑩的水珠子從她睫毛顫抖著落下。但她唇角未勾,頭顱靜止,唯有半分退後遲疑。
齊芸手觸著少女的額頭,心裡震驚不已。能看到對方記憶的法子唯有搜魂,可搜魂一個不當就會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