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靈牌顧昭歡看著總有些不對勁,仔細一想,才發現是少了些東西,只說是顧家長房長子,卻沒有顧昭益的名字。
“為什麼?”顧昭歡在靈前跪下,側身問旁邊燒著紙錢與紙馬的丫鬟。
那丫鬟只是臨時從其他院子撥來給喪禮做幫手的,與顧昭歡並不熟,見她這麼問,一時也蒙了,只是茫然搖搖頭。
“為什麼靈牌上沒有大哥的名字?”顧昭歡嗓音沙啞地重複了一遍。
秦氏低著頭用銀箔折著元寶,聽見顧昭歡進了靈堂,放下手中的籃子,直起身攬了攬侄女的肩膀:“歡兒,你聽二嬸說,昭益今年未及弱冠,屬於早夭,又是玉姨娘養的,所以……”
“所以,不光是靈位上沒有名字,族譜中,以後也不會有他的名字了對不對?”顧昭歡身子晃了晃,苦笑著問秦氏。
秦氏目光裡盡是哀傷,點了點頭,將手搭在她手臂上:“歡兒,逝者已矣,你不要……”
顧昭歡這一回並未聽這位慈祥的嬸娘說完話,而是彷彿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笑似的,竟笑了幾聲:“哈哈哈,逝者已矣,逝者已矣……”
秦氏驚愕地看著侄女,見她小小的面孔上淚珠大滴大滴地落下,笑聲也愈發慘然,心下不由一陣酸楚與憫然,想伸手為她擦去眼淚,卻見顧昭歡又是苦笑一聲,竟轉身離開了靈堂。
離開靈堂後,顧昭歡不知自己要去何處,也未回香櫞院,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一會兒,天上飄起了細如牛毛的小雨,沾濕了她的衣裳,也淋濕了眼睛,和那一點殘餘的眼淚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顧昭歡並未找地方躲雨,反而揚起臉來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任雨絲打在臉龐上。
三月的天氣並不是很冷,但這雨卻似敲進了她心中一般。
下雨了,應該儲存一些雨水的,她泡的茶,大哥很愛喝,不對,去年冬天收集的梅花雪水也還沒喝完呢。
顧昭歡痴痴地笑了笑,忽然蹲下來,摘了一片草葉等住雨水,自語道:“大哥,等我給你煮茶。”
事情為何會發生得這麼突然呢?她還沒來得及與大哥告別啊,沒來得及,將那隻流雲香囊送給大哥,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細致地繡一件東西,但東西做好了,那個人卻不在了。
兩月不見,回來才知,竟是永訣。
那個一起看煙火的除夕夜,大哥還送她飛鳳步搖,竟成了最後的溫暖記憶,如今想來,只覺刺心。
那個撫琴給她聽,為她做生日,在任何時候都站在她身側毫無私心幫助支援她的人,不會再回來了。
雨越下越大,顧昭歡在原地動也未動,漸漸覺得視線模糊,眼前和耳邊的一切都在遠去,意識被抽離,最後身子軟軟地落下。
昏昏沉沉中,顧昭歡覺得自己彷彿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帶著去了某個地方。
良久之後,顧昭歡醒轉過來,卻發現自己不是躺在香櫞院裡,而是在老夫人屋裡的外間榻上,一旁守著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