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慶嗤笑一聲:“清風朗月?看來大少爺在三姑娘的心中地位不低啊。但楚某在這裡要說一句,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君子的外表下不是小人肝腸?”
理是正理,但從楚行慶口中說出來便無比荒謬,所謂衣冠楚楚蛇蠍心腸,不正是楚行慶與顧昭婉這一對的寫照麼?因此這話落在顧昭歡耳中簡直是絕妙的諷刺。
顧昭歡神色冷冷,傲然道:“大哥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這就不勞世子操心了。”
楚行慶逼近一步,目光灼灼:“那三姑娘對大少爺呢?”
顧昭歡一怔,心緒亂了幾分,眼眸微斂,掩去神色變化,旋即朗聲道:“我對大哥之心光明磊落,日月可鑒。”
楚行慶唇邊浮現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三姑娘清心玉映,楚某也就不多說了,但願三姑娘是心口如一,如此,方不欺心。”
見顧昭歡執意不收那琴,楚行慶只得依舊揹著琴盒離開。
這時顧昭歡的思緒已調整好,隨其走出幾步,冷聲道:“世子注意自己的言辭,如此說話,你侮辱的不僅是我顧昭歡,亦是在質疑我國公府的家教,請世子三思而後言,否則下次見面休怪我翻臉無情,不識世子是世子,只看作市坊間的輕薄兒郎。”
楚行慶聞言,停住了腳步,卻並未回頭,待顧昭歡說完,低低地笑了一聲,抬步走了。
顧昭歡瞪了那背影一眼,回院時下意識轉頭向東廂房一瞥,顧昭益這會兒大約已經在屋中讀書了,想起方才與楚行慶的對話,她臉上作燒,匆匆回了香櫞院。
院子中夏蓮正在薔薇架下繡花,一見三小姐回來,便停下手,打了盆井水讓她洗臉,那水沁涼清爽,顧昭歡未用毛巾,捧了一把潑在自己臉上,那水珠滴滴拉拉往下淌。
此時亦已是秋日了,天氣不熱,水也涼爽,顧昭歡臉上餘熱未消,方才楚行慶之言猶在耳際,不由不令她心跳如雷。
楚行慶固然是出言不遜汙衊她與大哥的關系,但另一面,他所說的卻並非全是子虛烏有,因為,無論顧昭歡是否願意承認,她確實是對大哥懷有那一點莫名的心思。
相識兩月有餘,不知不覺中,她對顧昭益從好奇觀察,到一步步卸下防備,再到如今的交心,感情漸深,這其中緣故,一方面是因為顧昭益確實是個可以信任依賴的人,另一方面,卻是另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顧昭歡心中潛滋暗長,隱秘而慌亂。
若他只是一個尋常少年,若她沒有背負深重仇恨,不曾被至愛之人背叛傷害,那一切都是無可厚非的,然而顧昭益不同於別人。
他是顧家的長子,是她的大哥。
顧昭歡心中痛苦難以言說,若她真如楚行慶所說,對自己的大哥懷有那樣的非分之想,那便成了背棄人倫的禽獸不如之人。
但是楚行慶又如何知曉這種情感?難道她在神色之間表現得已然那麼明顯了嗎?那大哥是否也已經覺察?
顧昭歡不敢再想,閉了眼睛胡亂用毛巾抹了把臉便起身進屋用晚膳。
大哥只是大哥,不會是旁人,沒有其他可能。
臨睡前,顧昭歡一遍遍告訴自己,強迫自己收斂心神,然後在這種魔怔似的重複中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