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我一怔,極其驚愕地盯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此刻他表情凝重,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傻氣,反而顯得成熟睿智。他說出那話嚴肅慎重,看不出一絲的戲謔,我即刻開始在腦中搜尋著關於眼前這個人的所有記憶。
同一種失敗者?這句話什麼意思?這裡是南國邊陲,蠻荒之地,是我從未涉足過的地方,而我出生在江南水鄉,十八歲前相當封閉,從未邁出家鄉一步,大學畢業後便一直“北漂”,我們不存在任何的交集啊!
雖說我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但腦海中根本沒有對眼前這個人的任何記憶片段,我可以斷定這是個和我的世界毫不相幹的人物。可阿東為什麼說那樣的話?語氣還異常有深意,難道真的確有其事?難道我的記憶出了問題,眼前這個人的所有記憶片段都像錄影帶一樣被洗掉了嗎?
我還在努力思索回憶,突然一陣刺耳的馬達聲將我驚醒,這時候大雨已經漸止,阿東熟練地起了錨扯動馬達,掛上了最低擋,船緩慢地前行起來。
我知趣地回到了船艙內,看了看錶,才淩晨兩點一刻,望著一旁鼾聲如雷的三炮,我反倒沒了多少睡意,索性用毯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點了根煙靠在艙壁上想事情。
但連續幾日的折騰實在讓我太困了,幾根煙抽完沒多久,眼皮便開始打架,睏意止不住地襲來。恍惚間,我看見眼前一個模糊的人影在晃動著,好像在對我招手,示意我過去。那人影我異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我拼命地跟在後面追,想看看那人到底是誰,卻怎麼也追不上。
突然,那人止住了腳步,轉頭看了我一眼,同時一道很強的光直射而來,我根本無法睜開眼。待定睛一看,我的天!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深不見底,此刻我正處在洞的邊緣,稍有不慎就可能栽下去。與此同時,先前那人影對我一招手,竟然“嗖”一聲跳了進去,隨後我的身子立即失控,硬生生地被吸著往那黑洞裡移動,陣陣像無線電波般的怪聲從黑暗中躥上來,我隨即便直墜下深洞……
這一下便讓我猛地一驚,隨即便感到光照刺眼,四周嘈雜一片,這才意識到是做了場夢。
鷹戈倚著船舷,除錯著對講機,叢林裡的訊號很差,對講機不住地發出“吱吱”的幹擾聲,方才夢中那電波般的怪聲正是這東西造成的。鷹戈一邊除錯一邊大聲說著話,溝通得頗為吃力,不過總算能勉強和另外的隊伍保持聯系,得到那邊一切順利的訊息。
鷹戈向龍少作了下彙報,接著就去接阿東的班,我昨晚睡得晚,到現在腦袋昏沉沉的,隨便用舀上來的河水洗了把臉,然後開始整理手中的資料。
我手中的資料大多是幾年七號公館生涯的見聞,和一些相關人物的筆記,意義其實不大,但這次我還真的表現了少有的慎重,只要曾經和我有瓜葛的東西我基本都整理了出來,所以資料又多又雜,看著就讓我頭疼。
清晨的叢林涼爽宜人,似乎連日的陰雨天到此為止了。不過這裡的天氣變幻無常,幾分鐘前風和日麗幾分鐘後大雨傾盆,這都是很常見的事情,我們不敢奢望老天能給個好臉色,只求在我們上岸之前別連日暴雨即可。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河道又變窄了,水流急了很多,鷹戈的駕駛顯得吃力起來,眾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三炮有些暈船,沒多久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忙上前道:“我說大個子,看你這把式,典型的陸軍配置,擺弄這玩意兒你可得悠著點,老三我可從沒暈過船,你這一掌舵我腿肚都打轉!實在不行就還換人家!”
鷹戈一聽這便不爽,眉毛一橫道:“哼!當年老子一條木筏一杆槍跑了兩個月,從鱷魚嘴和越南兵的槍眼上軋了過去,這點他孃的還算個事?奶奶的就你這賤骨頭嬌貴!”
鷹戈話剛說完,只聽得“嘭”一聲巨響,木船猛地往水裡一沉,跟著便劇烈地震蕩了起來。這一下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準備,控制不住都栽倒在地,隨著木船的劇烈震蕩前後翻滾。
“媽的!怎麼了?”三炮本來就有些暈,這兩下險些將他甩到河裡,他緊抱住船艙的立柱,悚聲叫道。我翻滾了幾下後,趕緊倚著一根立柱穩住,這才發現船艙頂部有一大片區域破裂開來。
我大吃一驚,這艙頂雖是老舊半朽的木頭,但厚度還算湊合,能把如此厚的艙頂捅破裂的,看這力度怎麼也是個龐然大物了。
三炮對鷹戈嚷道:“瞧見沒,大個子,牛皮吹大了吧?你看船頂都讓你給吹破了!”
鷹戈悶哼了一聲不予理睬,一手拉下船閘停下船,一手摸起放在一旁的長筒獵槍,警惕地望著艙頂破裂的地方。
我疑心是山上滾落下的墜石,一想又不對,如此密集的叢林,就算有山石從上面滾落也被阻滯住了。更何況艙頂上並不安生,不時地發出陣陣“咯吱咯吱”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用手在抓撓著艙頂似的。
“上面有東西!”我大驚,指著艙頂大聲喊道。隨後,所有人立即警惕起來,各自抄起家夥到一邊戒備起來。鷹戈果斷地一揮手,照著地方就開了槍,長筒獵槍打的是霰彈,近距離的威力極大,這一槍打出去就像是扔出去一顆小型炸彈,原本呈裂紋狀的破口被打出了一個臉盆大的孔洞,木屑碎石順著孔洞一個勁地往下掉,一滴滴的紅色液體流淌了下來,直接滴在那些東西上面。
風師爺看了一眼,指了指頂上道:“打中了,好像安生下來了!”
鷹戈一點頭,轉身出了艙外,順著立柱爬上了艙頂,觀察確認沒事了之後,這才招呼我們上去。
幾人陸續也爬上去一看,頓時都吃了一驚,原來砸到我們的還真是一塊石頭。那石塊呈灰綠色,有小孩的澡盆那麼大,按說這麼大的石頭沒理由從山上滾下來的,我們的兩岸不是光禿禿的巖山,而是亞熱帶莽山叢林,從山上滾這麼大一塊石頭下來的情況就已經很少見了,而且還剛好就砸中了我們,可能性就更小了,難不成這石頭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們剛巧被隕石砸了?他孃的這機率能有多少?
再仔細一看,才發現石塊是灰色的,那綠色的東西是裸露的表面上附著的蘚類,顯然這東西正是來自於潮濕的密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