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不是憑空而來的,我確信自己絕對不是第一次看到它,雖然這件東西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但這圖案我之前絕對不是從這上面見到的,因為這東西不拓下來是沒法看清的。
白紙上被拓下來的圖案顏色很深,因為對比度很強烈,所以很是清晰。整幅圖由無數個長著尖利獠牙、似人似猴的異獸首尾連線拼合而成,整體上一看,很像是某種圖騰柱上的雕刻紋。這種紋飾放在基座的最底面,應該說是極其罕見的,怎麼也能說明這東西絕對不會是玉璽之類的了。
只要前後調整著距離,就會發現那些圖案會因為距離的遠近而産生視覺差,給人不同的感覺。而讓我感到熟悉的地方,是夾雜在圖案中兩個很醒目的圈點,那是兩個由蛇盤繞形成的圈,像是“”,從中心的位置微微偏移,呈對稱狀排列,看起來很像是一對人眼。
正是對這種東西,我有著很深的印象,我很肯定不是第一次見到,可眼下我又實在想不起來到底自己何時何地見到過。畫面很寫實,此時盯著那對人眼般的東西看,似乎感覺它在與我對視一般,那兩個“”看起來就像是人的眼珠子從整幅圖中突了出來,說不出的詭異!
今天有點喝高了,我們就著東西又研究了一會兒,一見仍無任何頭緒,頓時興致大減,倒在沙發上便鼾聲如雷了。
第二天一早,三炮便接到了那位龍姓買家的電話,約他下午三點在琉璃廠廣軒齋見面。三炮有了之前的芥蒂,怕他們玩花招,又怕這事情沒給我辦妥把二人的關系也搞僵了,不敢單刀赴會,非得拉上我,我暗自失笑,心道你難道還怕那是鴻門宴?
三點準時赴約,買家自稱叫龍銘,道上人稱“龍太保”,名字叫龍銘,模樣一點也不“農民”,一眼望去,只見此人約莫五十出頭,一襲淺灰色唐裝,手執印著百鳥朝鳳圖的紙扇,很有點豪門管家的派頭。
龍銘頗有待客之道,倒也顯得謙和,這讓我們的戒備心理減輕了不少,就著功夫茶,我們很快談妥了價格,就此簽訂合同成交,一切都順利得讓我們不敢想象。
我怕這老狐貍耍詐,將合同從頭至尾反複看了多遍,也找不出一絲不合適的地方。龍銘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慮,當下表示只要驗了貨後沒問題,立即就可以付全款。他這一發話,我的顧慮才全部打消,但心中的困惑卻絲毫未減。
龍銘呵呵一笑,一邊招呼我們喝茶,一邊對我道:“沈先生不必擔心,咱們也算是有淵源的,又能再次合作,那也是一種緣分啊!”言罷扯開紙扇,象徵性地對著自己扇了扇。
他這話一出口,我當即一怔,奇道:“龍先生這話怎麼講,再次合作?我和您素不相識,怎麼我們之前有合作過的經歷嗎?”
龍銘笑著抿了一口茶,接著道:“沈先生你真是貴人多健忘,我龍某人可不敢無中生有亂攀關系!”說著放下茶盞,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我將信將疑地接過名片,放到眼前一看,上面寫著:龍銘,愛威·埃中國)有限公司區域經理,董事長助理。這名字我很是陌生,根本沒什麼印象,直到看到他們公司的ogo時,我才恍然大悟,昨天晚上的困惑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沒錯,這家公司的ogo和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個眼睛般圖案一模一樣!我在七號公館的時候,曾與這家公司打過一次交道。在七號公館裡有一點最讓人抓狂,就是保密工作做得過於到位,每天做的事情都不知道為了什麼目的。所以,當時只知道我們和國外一家公司進行了合作,但具體合力研究什麼專案我至今仍一無所知。
“愛威·埃”是他們公司英文名字的中文諧音,他們公司原名eveningeyes,直譯為“黑夜裡的眼睛”。而他們公司的ogo就是取這兩個英文詞的第一個字母e小寫,映象對稱排列,就如人的雙眼。之前我還認為這個公司標誌的設計者獨具匠心,現在看來,這裡頭顯然極有淵源。
愛威·埃公司的主要經營領域是國際貿易和資源開發,當年我的覺悟還並不高,對於商業社會的某些東西比較抵觸,我總認為這類境外的公司,就是打著支援建設的幌子來國內掠奪資源的,也實在不明白這類公司和考古研究怎麼還扯上了關系。
遲疑間,龍銘手下的人已經驗了貨,龍銘一點頭,大方地吩咐手下開了張一百六十萬的支票給了我,接著就吩咐手下開瓶人頭馬慶祝一下。
這個價格比三炮前天提出的價格還高了整整四十萬,我非常滿意,但眼看著祖上的東西就此落到別人手裡了,心裡還有些捨不得。錢一到手,我便沒心思再待了,當下一揮手道:“龍爺您還真是個上臺面的人,之前兄弟我有點得罪,咱們來日方長,先告辭了,酒我下次請您喝!”
龍銘趕忙起身,扇子淩空一虛點道:“不急不急!既然是舊相識,又成了這麼筆買賣,哪有不喝杯酒敘敘舊就走的道理,這傳出去行當裡會說龍某人沒有待客之道,怠慢咱們的客人!”
一聽這話,我心裡當即明白,這廝說得倒體面,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三炮這廝這回倒不仗義得很,他知道龍銘針對的是我,識趣地找了個藉口就退了。而當我獨自面對這老狐貍,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時,心裡那種怪怪的感覺便愈加強烈了。
龍銘招呼著手下備了車,不等我作何反應,便邀請我上車,說帶我去見他們的老闆。我莫名其妙地上了車,跟著車內的窗簾全部拉下,我像被綁架了一般,一路無話地隨車馳騁了大約半個小時。
最後,車在一處衚衕口停下,再步行穿過一條狹長的衚衕,拐了好幾道彎,這才來到一處寬敞的四合大院前。大院雖說是典型的明清風格,為雙層中式別墅,古色古香,但它的年歲卻不長,顯然是某些附庸風雅之徒特意營造的。
偌大的院子裡空蕩蕩的,只有兩個園藝工人模樣的人在忙碌著,我像被押解的犯人一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心裡卻七上八下的:這幫人一看就不像什麼好鳥,他孃的不是想白吃我那玩意兒吧?說實話眼下敵眾我寡,他們真要我把收的錢再給他們吐出來,我也只能認倒黴吃啞巴虧了。
忐忑不安間,已經來到了後堂的東室,龍銘請示了一下,接著從屋內走出來一位年輕的外國男子。我一看不由得愕然,只見那男子長發及頸,頭上一頂黑色的瓜皮帽,戴著一副黑邊框眼鏡。眉清目秀、膚白似雪這些詞原本是用來形容美女的,但此刻我覺得這些詞用在他身上也恰如其分。
他朝我笑了笑,伸出手主動和我握了握手,龍銘在一旁道:“這位龍少爺就是我的老闆,這次約沈先生來,就是談一談合作的事情!”
合作?我聽了這頓時又是一頭霧水,那龍少爺招呼我就座,讓眾人退下,用流利的中文向我道起了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