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宣言最後一句話落下, 庚辛丘脈寂然無聲。扶疏被狐族惹惱了,默默數了三下, 對天上伺機待動的庸陵羽族招招手,當即飛下來幾只烏鴉,從狐族的頭頂掠過, 尤其是那個為首的狐貍,腦袋上留下一堆溫熱的鴉糞。
七尾狐:“…………”
暗處等著看熱鬧的庚辛丘脈小妖怪:“…………”
狐族聲勢浩大, 特意準備了十宗罪,再次對庚辛丘脈發兵一事, 也吸引了許多其他部落的妖怪,見此情況, 他們捂住嘴巴在暗處憋笑。
對於狐族的做派, 但凡稍微明智一點的,都會覺得厭煩,昔日假裝慈悲, 面目被揭露之後強勢鎮壓反抗他們的妖族,也就是近兩年來,依靠著華清尊者與鶴老的關系, 惡臭的名聲才挽回一點。
在山坡樹枝上, 桑裴寵溺的摸摸她的頭頂, 對於扶疏不與他商量, 就擅自搞怪,神色詫異,爾後就誇贊:“做得好。”
他也能察覺到, 小家夥已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不再遇事就慫,一味退縮,隱隱有兇藤後裔的風範。
這種變化,桑裴喜聞樂見。小家夥膽子變大,懂得保護自己,他也放心。就算變壞了也無所謂,捅破天也無妨,他在後面兜著呢。
兩個人腦袋貼著腦袋,目光一致,繼續觀看狐族。
過了一會兒,樹枝上悄無聲息的降落一隻體型嬌小的飛鳥,這種鳥兒乃斥候,身體半個羽色是黑白相間條紋,飛在天空不容易引起注意,且目光犀利,動作靈敏,是天生做偵察的妖族。
這只小斥候報告情況:“大王,八隻九尾狐正在往勺皓山的方向趕去,還有一刻就透過一線天。白虎一族在那裡埋伏了一百虎衛。”
扶疏也在一旁聽斥候的稟報,桑裴見她聽得認真,就下意識引導她,“你覺得如何?”
扶疏捧著下頜,根據直覺道:“一百隻虎衛,並不是九尾狐的對手。”
九尾狐的實力她記憶深刻,當年僅僅一隻,差點把哥哥白晶在內的幾個大妖逼瘋,更何況,他們一來就來了八隻。倘若打不過一百虎衛,那八隻九尾狐可以回去吃素了。
虎王都跟狐族交過手了,應當很瞭解九尾狐的實力才是,為什麼還如此輕敵?對於那麼多九尾狐,至少,也得派出三百虎衛,再借助一線天的地勢優勢,或許可以贏一把。
扶疏怎麼想的就怎麼說,說出來後,讓桑裴意外又欣慰,小家夥的腦袋也不算笨,草木妖裡最聰明的。
揮退斥候,桑裴道:“並非虎王低看狐族,而是狐族低看了白虎一族。妖域幾百年來最強大的妖族,豈是幾只九尾狐就能打垮的。等著看,後面部落其他虎族收到訊息,會自發趕到一線天支援。”
扶疏小鳥啄食似的點頭,開心道:“那哥哥就不用擔心一線天了。”
桑裴將扶疏攬過來,下頜放在她柔軟的頸窩,低低笑了笑,背對扶疏的眸子裡夾雜不近人情的冰霜:“對,不用了。”
他沒有說的一點是,八隻九尾狐動搖不了白虎部落的根基,卻會留下重創。白虎部落很多虎族在這一戰中,甚至面臨滅族的危險。
這麼複雜的事,就不用說出來了。
扶疏抱住桑裴的腰,突然想起過往一件事,忍不住道:“哥哥,當年我們出逃丘脈,多虧了一隻大老虎爺爺的幫忙。虎王是很討厭,可是我們幫一幫其他的老虎好不好?”
對待虎王,盡管他愧疚萬分,想要彌補了,扶疏也實在沒法桑裴原諒,這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事。幹娘活著的時候,因為他才那麼痛苦,還因為他死了,換作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是其他的老虎是無辜的,何況還是哥哥的同族,真的不去理會,萬一日後後悔了怎麼辦?
桑裴怔愣,經過扶疏提醒,這才想起來。皺眉,良久,微不可察的嘆息,沉聲道:“好,我幫他們。”
就幫他們一次。至於更多的,他也做不到了。
經歷那麼多事,統率偌大的庸陵十多年,桑裴早就心硬如鐵。眼底終年不化的冰霜,唯獨在看向他在乎的人時,才有回暖的跡象。他只顧得了他所愛的、該顧的,前者寥寥無幾,譬如他身邊的扶疏,後者譬如庸陵那些站在他背後的妖族。
摟住扶疏,桑裴面色稍緩,目光投下山下,定在極速趕過來的虎王身上。
虎王此刻心急如焚,他一不留神,好容易盼望來的大兒子又消失了,即便他立刻追趕,仍舊不見蹤影,這讓他心底泛出恐慌:那孩子,難道又像上一回那樣離開了?
思及此,虎王手足無措,旋即發出無力的虎嘯,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孩子十多年沒有回來,還沒看過璇璣洞吧,畢竟是從小住的老虎洞,裡面還有關於絲蘿的回憶,無論再怎麼恨他,也回去看看。
璇璣洞,還保持原來的模樣,他,一點都沒動。
身後的虎衛拔足狂奔,快要跟不上虎王了。他們作為虎王的親兵,對他狀態再熟悉不過,跑的這樣快,定然是受了刺激。
至於是什麼,當然是突然回來的大王子……唉,都是孽債!
“王上,王上!”
在虎衛的驚呼聲中,虎王一腳踩空,眼看就要倒下去,虎王及時調整過來,眼珠子都紅了,喘著粗氣,努力裝作沒事的模樣:“本王無事。”
虎衛擔憂不已,果真無事嗎?
虎王瞳孔驟縮,忍耐住體內妖力亂竄的痛苦,苦笑,怎麼可能沒有事?身體沒有事,內心的痛苦,早已把他逼瘋了。
這些年孤身一人,承受整個妖域的嘲笑,不是沒有下屬勸他:再重新立個王後吧,過去的事早已過去了,更何況大王子生死未蔔,王上作為部落首領,當為部落的利息考慮,白虎部落不能後繼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