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解開了封印, 捧著一顆火紅的心髒從裡面出來。火籠沒了支撐,轉眼之間便消失殆盡, 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是擁擠成一大團的墨綠色水泡,一顆一顆倉鼠妖那麼大, 漂浮在水中,顏色蒼翠欲滴, 十分漂亮。
那水泡裡裝著的墨綠色的東西,就是玄武神獸的血。
白晶抱著好友的心髒, “大王,你們進去吧, 俺……想出去走走。”
扶疏注視著白晶, 捂住胸口,從白晶的心底,感受到了失落和悲痛。松開桑裴, 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這種感覺她能理解, 心髒的主人對於他來說, 就是他的族人, 就像她妖林裡的草木妖夥伴, 是夥伴,是親人,是家人。
而今, 最後一個族人也死了,就只剩下白晶一個,肯定很難過。
白晶長長的鼠尾耷拉在地上,弓著腰抱住那顆心髒,只有在抬頭看著扶疏的時候,才勉強扯出一抹笑。
當初整個魔族僅剩下的三個兄弟,最後一個也死了,就只剩下他一個光桿兒了。
白晶回想起年幼時阿孃跟他說的話,老天要收拾他們,他們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魔族族人與妖界尋常妖不一樣,他們族內很少有新生兒出世,一旦有,生來便是化形境的實力,天賦能力也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種,他們無法和別的妖族生出孩子,故而魔族的血脈無一絲駁雜,很適合修煉,種族一度也強盛無匹。
後來發生的事,白晶還沒有記事。聽說是魔族與朱雀神獸所在的部落發生戰爭,本來該十拿九穩的勝利,卻倒了大黴,不斷發生意外,族內的合體境以上的大能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就連他的阿爹,也是在那時候隕落的。
在白晶幼年的記憶裡,魔族已經踏上了衰亡之路。當時生下來的大能,包括阿孃,在往後的幾年,也陸續離世。
阿孃死前反複唸叨,“不公啊,天道不公……”
他們也沒做什麼,怎麼老天就非要毀滅魔族呢?
最後一個好友的死訊讓白晶陷入久遠的回憶中。
父母全都死去後,他遇上剛剛幻化靈體的大主人,纏天。纏天相貌俊美異常,男生女相,總是笑嘻嘻的,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除了臭美,心卻是純善的,毫不隱瞞自己的身份,很喜歡能化成得天獨厚的獸妖。
他救了倒黴的魔族,魔族無路可去,從此便追隨他,一群小妖積極地在妖界跑來跑去,幫助別人。
只是,那樣好的大主人,後來竟被逼瘋了,被信任的獸妖所背叛,被朋友們利用欺騙,被天道厭棄,最後死在天雷底下,他們又一次無家可歸……
在顓胥汀水底下漫無目的地走了很長一段路,等那股難受的勁兒過去了,白晶就想著,該把好友的心髒埋在哪兒。
一個回頭,就看見在他身後,不遠不近跟著的小主人,小主人的模樣很像大主人,性子也像。
白晶看到扶疏,愈發苦澀:相比於小主人,他處境還算好,起碼只要安分老實,老天就不會想著要滅了他。而小主人,就算什麼都沒做,也是錯的。
小主人的本體快要撐滿了妖林,她走上了大主人的道路,但她沒辦法退後,誰也拽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掉進火坑裡。
扶疏從招搖的水草後走出,淺綠色的眼睛裡滿是擔憂,看到他回頭,就小聲地勸:“白晶,不要難過太久了,你還有我,還有其他的好朋友,我們都希望看到你好好的,開開心心的……”
白晶騰出一隻手,擦了擦眼角,胸膛熱乎乎的,只是——
“小主人,你咋跟過來了,那麼容易迷路,萬一找不到回去的路可咋辦?”
扶疏還在高興白晶可算是走出來了,聽他這麼一說,瞪大了眼睛。
她才想起這麼個現實的問題。方才一直都在跟隨白晶走,根本沒記住回去的路啊。
扶疏現在看水底下,除了水草就是泥,每個地方都一樣,頓時懵圈:“不知道。白晶,你還記得路嗎?”
白晶驚恐地搖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了。
“不記得路也不要緊的,我這裡有迷谷枝丫,哥哥給我的,我……”扶疏翻了翻身上,攤開空蕩蕩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弄丟了,那我們該怎麼回去啊。”
桑裴在這時候走了過來。就像是扶疏跟隨著白晶,他也一直跟隨在扶疏身後,早就料想到他們會遇到這種情況,他上前牽著扶疏的手,道:“跟我走。”
扶疏驚喜:“哥哥!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嗯。看你下回還敢亂丟東西。”在沒人看到的時候,桑裴將擔憂隱藏在冷峻的面容下。
有關白晶好友的結局,他能預測到。
白晶將他的過往告訴過桑裴,他是魔族,而在上古之前更久遠的年代,魔族是非常強大的有關魔族的衰亡,妖界的記載寥寥無幾,最詳細的情況,恐怕只有手執半卷天書的鶴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