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大柳樹的身份, 桑裴神色波動了一瞬,微不可查地揚唇, 在扶疏朝後面望他的時候,面容恢複平靜,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般, 慢悠悠的跟隨在扶疏身後。
扶疏走在綠絨左邊,人形的腳丫子和大柳樹的根同步邁出, 居然異樣的和諧,她還時不時向左扭頭, 跟綠絨說話。
桑裴跟隨在兩個草木妖後面,將兩只草木妖的話聽了個清楚, 兩個都很心大, 小的那個恨不得把自己見到的一切都說給大的那個聽,好在腦袋瓜子還記得哥哥的話,沒洩露他們的資訊;而大的那個, 也把自己的訊息盡數抖落。
比如說,大柳樹綠絨說,她的記性已經不大好了。
綠絨作為上古時存活下來的大柳樹, 也算半個草木妖的祖宗了。她當年在纏天一戰中捱了雷擊, 柳枝兒生生被劈枯了一半, 再也聚不了生機, 被朱雀後裔拼了命地救下。
上古的草木妖死的死,滅的滅,沒有死滅的都隨著沙羅樹進入了妖林。可想而知朱雀部落的這棵草木妖有多麼珍貴。因此, 綠絨被藏在綠絨山林,從來不見人。
後來才發現,天雷非但劈壞了本體,還留下了後患——每隔一月,到月中的時候,綠絨都彷彿置身於雷霆之中,那是永久的噩夢,久而久之,神智就有潰亂的跡象,在近三年來,這種情況日益加重。
她在神志不清的時候,還會屢次試圖從山林裡跑出去,除了第一次成功溜出去過,後來都被嚴加看管,再然後,就是今天這次了。
綠絨還在愧疚自己給其他小妖帶來了麻煩,完全沒想到,此事從頭到尾,都是有人在背地裡謀劃好的。
扶疏忍不住問:“你知道賀夫人,就是綠絨山林裡的賀佐的妻子?”
看綠絨前輩的語氣,很明顯沒意識到自己是被害的,什麼“自己跑出來”,沒有那狐妖搗鬼,前輩根本跑不出來!
綠絨不假思索,笑道:“她啊,她是小佐的夫人,常常跑去找我說話,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扶疏大眼睛蔫蔫的垂下,被“溫柔的女人”幾個字打擊壞了,她曾經也是這麼以為的,多漂亮溫婉的女人啊,原來都是假冒的。
桑裴拎著花盆,神識留了一部分放在扶疏身上,看她走得搖搖晃晃,冷聲提醒道:“走路時注意腳下。”
扶疏停了下來,道:“哦,好的”。
就就留了一份心思看腳下的路,還是一臉糾結的模樣,她在想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綠絨姐姐呢。
桑裴趁機將小家夥提溜到自己身邊:“你在想什麼,愁成這樣?”
扶疏抬頭:“我們要把賀夫人的事告訴綠絨姐姐嗎?讓她提前防範。”
桑裴在扶疏的注視下,裝模作樣地思索了會兒,態度認真道:“不用,先不說她是否會信,只說一點,她就算知道了會怎麼做?跑去與狐妖對峙?行不通,狐妖奸詐,自有千百種逃脫的法子。”
“也是哦。”扶疏問,“那該怎麼辦呢?”
桑裴:“不難,將這事告訴其他人就可以了。”
說到這裡,桑裴腦海裡浮現出賀佐的樣子,綠絨山林既然與綠絨大柳樹有關,那麼,把這件事交給賀佐,賀佐定然會細心排查。
他對參與這件事沒什麼興趣,之所以願意出手幫一把,一則有扶疏的請求,二則,他倒是想知道,賀佐與綠絨的關系。
能豁出性命去奪取重寶的人,總得有什麼支撐著他。賀佐這人,不缺名聲,不缺寶貝,那他探尋重寶的目的,就很有意思了。
扶疏還不知道身邊的大白虎已經腦補了一系列的陰謀詭計,得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她喜滋滋地回到大柳樹身邊。
桑裴:“…………”這是用完就丟?膽兒肥了?
花盆在桑裴手裡幸災樂禍,“嗡嗡嗡”地顫動,這頭老虎難得吃一回癟,他看得可開心了,恨不得啃一個西瓜,邊啃邊看熱鬧。
桑裴舉起手,作出要丟掉盆子的動作,雲淡風輕地道:“安靜,再動就扔掉你,就說一時不察,盆子沒了。”
盆子:“…………”你這惡毒的男人!
一行妖怪走出茗幽谷,雪微微小了,一虎、一藤、一柳、一盆在路上慢悠悠地晃。夜色蒼茫,扶疏裹得跟肉包子似的,嘴裡哈出白色的霧氣。
過了一會兒,他們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很多聲音在喊:“綠絨前輩!綠絨前輩!綠絨前輩!”
扶疏道:“綠絨姐姐,有人叫你!”
前來尋找綠絨的小妖一見到綠絨,就驚喜道:“找到了,找到了,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