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早7點。
天邊泛起魚肚白,溫吞光線穿過白紗窗簾透進河畔酒店。
並不寬敞的單人床上,兩顆腦袋相依著同一張枕頭,綿長的夢境被尖銳的鬧鐘吵醒, 不多時, 從被窩裡伸出一隻白皙的胳膊, 胡亂摸向床頭, 拇指摁了下手機螢幕,讓耳根再次恢複清靜。
夏雲珠鑽回被窩眯了會兒, 始終感覺不對勁, 單人床是小,可也沒有這麼擠啊!也不知是不是被子太沉,竟壓得她難以呼吸。
稍微動了動,很快感覺腰間一緊, 跟著肩頭一沉,頸窩處多了顆腦袋, 撒嬌似的蹭了蹭,聲音綿長而低啞:“再多睡會兒。”
這聲喚,把她瞌睡全趕跑。
猛地蹭起身來, 險些栽下床,好在腰間的臂膀將她牢牢護住, 才避免臉朝地的悲劇。
“怎麼?”床上的人掀起一隻眼,見她傻愣著,胳膊往裡收了一收, 再次將她拉進懷中。
這回,夏雲珠臉直接埋進他胸膛,淺麥色肌膚近在咫尺,略高的體溫燻得她整張臉都紅透。
昨晚的記憶排山倒海般湧來——在江川塔看過夜景後,她和薄風遙在附近的酒店入住,她訂的是標間,一人一張床,熄燈前還互道一聲晚安,怎麼再睜開眼就睡到一起了?!
“薄風遙!你給我解釋清楚!”她羞惱地打他,手被他一併攥進臂彎,無賴的話透著得逞笑意,明知故問:“解釋什麼?”
“解釋你為什麼在我……”話說到一半,覺得曖昧過頭,硬生生改口,“為什麼不在你自己床上?”
“夫妻難道不該同床共枕?”
“誰跟你是夫妻?都說了朝鳳的婚事不作數。”
“睡都睡過了,不作數也得作數。”
只知道他劍術一流,沒想到耍嘴皮子功夫也是一流,夏雲珠說不過他,罵了句“誰跟你睡過!”又想打他,可雙手被他圈在胸口狹小的空間裡,根本打不著,她索性換腳踢,然而不安分的雙腿也很快被他夾住。
這下,整個人都禁錮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薄風遙!你欺負人!”
“哦?這就叫欺負?”他唇貼上她額頭,揶揄低笑,“那是你沒見識過真正的欺負。”
“欺負”二字被他曖昧地咬重,夏雲珠哪會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羞惱得失了言語。
剛尋來現代那會兒還氣勢洶洶要殺她呢,這才過了多久?就開始沒臉沒皮地耍流氓!
知道就算使勁渾身力氣也沒法掙開他,夏雲珠幹脆待宰鹹魚般蜷在他懷裡,戳著他硬實胸口,嘟囔道:“我還要去書店,再鬧就遲了,能不能放開我?”
“都說不必去,有我在,何須你操勞生計。”見她沉默,顯然另有打算,薄風遙不覺竄起無名火,將人懲罰性地抱更緊,“怎麼,你覺得我昨晚在觀景臺說的話都是玩笑不成?”
昨夜氣氛正好,燈火似繁星,她一不小心便卸下防備,等回過神來,早已和他緊緊相依。
但一夢之後,她又再次把自己藏進殼子裡,不敢相信、不敢期望,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薄風遙不屬於21世紀,不可能在此久留,即便初心是好的,但如此心高氣傲之人,怎麼可能在工地上碌碌一生?回去,是必然的。
至於她……
在見證父母失敗婚姻過後,根本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未來全權交付於另一個人手中。薄風遙相貌招人,即便沒有武林霸主的地位,也必定桃花無數。早已成形的婚姻觀必定使她無法接受和她人共侍一夫,最後所有的美好只會在無盡的爭吵中消磨成空。
既然薄風遙不能為她而留,她也不會為他再回朝鳳,還不如讓一切止於最初心動的時刻。
她的踟躇不語,很容易讓人察覺出那點小心思。
薄風遙心口那股無名火愈演愈烈,早沒了逗弄她的興致,松開她冷淡地起身,如墨長發隨他的動作滑落肩頭,遮住淺麥色的肌膚,和背上深深淺淺的刀傷。
那些傷只是皮肉苦,疼痛短暫,癒合便是遺忘。然而她卻次次都在剜他的心!
“你是不信我能給你一個家?還是不信我會為你留下?”聲音聽似平靜,淩亂的呼吸卻暴.露他起伏的情緒。
她其實也不知道……
想要相信,卻又不敢相信,或許不是對他沒有信心,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一個從小被父母丟棄、遭親戚嫌惡的存在,哪裡值得他犧牲那麼多?
所以只能茫然地微微張口,一個字都吐露不出。
沉默太久,以至於變成了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