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湧上喉嚨,他知道不該怪她。
他給的綾羅綢緞、風光大嫁、一心一意,在她對家的這份執念面前,微小得不值一提。
明知道是這樣……
可還是忍不住失落,還是期待著她能把自己看得更重。
心緒複雜間,感覺到另一個人的靠近。
清淡的香,和溫熱的呼吸。
他沒有動,也沒有睜開眼睛,窸窸窣窣的響動後,他感覺周身一暖,下巴抵著一片毛絨絨的柔軟——是她剛才拿給他的那條薄毯。
心倏地一動,轉而聽見她沒好氣的嘀咕:“真是,睡覺也不蓋毯子!…再生病就是活該!”
細不可聞的抱怨,竟讓他眼底湧上一股熱流。
自六歲那年起,他便被迫扛起報仇雪恨的重則,不能哭、不能逃,哪怕再害怕、再痛苦,他也不能倒下。
他的童年、家的溫暖,隨著爹孃的慘死硬生生從他身體裡剝離,他不再有資格撒嬌、不再有機會喘息,一旦停下手裡的劍,等待他的便是萬劫不複。
身邊的人從並肩而戰的鷹川逐步龐大成如今的夜安宮,江湖上人人臣服、出門前呼後擁。
可他還是感到孤獨。
因為,從那之後,再沒人關心過他的冷暖。
直到……
她的出現。
或許她無法理解,但這些簡單平常的關懷,卻是他夢寐以求不想放手的東西。
——夏雲珠,和離,這輩子你都別想了。
……
週三急著面試書店兼職、週四又沒課,託楊露借的繁簡體對照字典週五才拿到。
接過楊露手裡的字典,夏雲珠稍微翻了兩頁塞進書包裡。
楊露覺得稀奇,眨眼打趣道:“我說,你借這玩意兒幹什麼?要轉中文系去研讀古籍了?”
“最近查閱一些繁體字的文獻,有些字看不懂。”
“這才大二就開始查文獻了,課題都還沒選呢!”
“我主要研究風控這塊兒,到時候照著導師題目選就行,大三該找實習了,早做準備總是好的。”
江川人才濟濟,久了楊露險些忘了,自己的好友也是一枚刻苦型學霸。想到年末將至,期末考試也接踵而來,便默默收起言情小說,翻出專業書來預習。
片刻後,前排傳來騷動,不用看也知道是景越來了。
夏雲珠抬頭望了眼,隔著人群對上一雙深沉眼眸。似乎沒料到會如此恰巧地和他撞上視線,她愣了愣,旋即禮貌地沖他點頭。
然而,前天還對她友好相待的人,此時卻面無表情地移開眼睛——彷彿不曾有過交集的陌生人般,分外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