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黑衣人用食指抵住了口,“長老心裡知曉就好,不用說出來,小心隔牆有耳。”
“是,是,是……”百裡鴻用袖子抹了抹額角滴落的汗,兩隻眼睛對著信紙上的內容反複滾動。
“長老看了這麼久,可看明白了?”
“明,明白了……”
“明白就好,主人說了,長老是可造之才,殺了怪可惜的,不如為我們所用,不知長老意下如何?”
他還能如何?看到這份信的剎那,他全身就像浸入了冰寒無比的雪水中,從頭到腳都在發冷,是害怕,也是驚懼,更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
原來這個人一直盯著他們,無聲無息,毫無破綻,卻在最關鍵的時刻出擊了。
“老臣……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既然明白了,也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這……”百裡鴻心裡還有些猶豫。
黑衣人眼露寒光道:“長老是想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不,老臣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族相剛死……於老臣實在是有再造之恩,這……”
“什麼族相,不過是個老匹夫,如今人都死了,長老還介懷這什麼,難道怕他會死而複生,指著長老的鼻子罵一句忘恩負義不成?這等鬼怪只說,長老怕也是不信的吧,就是真能死而複生,他也罵不了你,坦白和你說吧,白羽早將烏鶇挫骨揚灰,灑進無底的寒冰窟中了,他就是真能活,連個肉身都沒有,就是想罵也沒那張嘴了。”
“什麼?”百裡鴻又是一駭,“那今日朝堂上躺在棺材裡的又是誰?”
今日朝會,瑤佳特地讓人抬了一副八福棺材,用的是上好的龍木,說是讓群臣奠基烏鶇,縱然他滿身罪孽,但到底一場君臣,又是三朝元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人死了,她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了,讓烏鶇能走得體面一些。
這一舉措,讓在場的臣子都有些小感動,紛紛贊揚她大度。
他躲在人群裡,也看過一眼,確認裡頭躺的是烏鶇,屍首無手無腳,盡管殘忍,但那臉他是絕對不會認錯的,如今這黑衣人卻說烏鶇早就被挫骨揚灰了,要他如何能信?
“假人!”
百裡鴻算是明白了,敢情那不過是一場人情戲,做給群臣看的,不由哀嘆烏鶇死後竟然連個全屍都沒有,還被灑落了萬丈寒冰窟,這寒冰窟深不見底,從未有人下去過,古來都是大罪之人的死刑之地,因底下有無數喜歡吃妖肉的魔獸。
“族相大人,是百裡鴻無能啊……”他不禁老淚縱橫。
“長老倒也是性情中人,只不過人死如燈滅,他死,好過你死,真感恩,明日死祭,多燒幾張紙就行了。”
這麼涼薄的話,聽在百裡鴻耳裡很不舒服,但他沒法反駁。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失去了烏鶇,他身後的勢力也就基本瓦解了,想東山再起,絕無可能,原本想以命搏命,和白羽來個同歸於盡,以報烏鶇之恩,但想到了自己家小,他死了不打緊,卻不能連累家人,烏鶇有個庸才兒子,他可有個十分聰明又優秀的兒子,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這個兒子謀一份差事啊。
信中也說了,良禽擇木而棲,對方隨時歡迎他來投靠,但投靠也要有規矩,得展示一下忠誠,且是一個能讓對方滿意的忠心。
這就有點難為他了……
他本以烏鶇馬首是瞻,凡事都以烏鶇為先,現在要改換主人,就必須要與舊主人的一切關系割斷,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瓜葛。
他已知道了要怎麼做,但……要是真做了,良心卻有些過不去……
“長老可是在猶豫?”
“不,不,不是猶豫,是在想要怎麼做?”他現在雖然還沒決定好,但不能讓對方看出心思,不然這邀請恐怕就會作廢。
“那長老慢慢想吧,主人反正也不急……”黑衣人斜睨了一眼,“長老要是聰明,應該知道不急不代表可以無限期地等下去……”
“明白,老臣明白,還望閣下在貴主人面前多美言幾句。”
“美言不如實際行動,有本事長老自己表現。”
“閣下說得極是,還不知閣下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