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謬贊。”客氣的回應,再無後話。
未及弱冠之年,頊竑便讓人在牆外隨意找了處簡陋的宅子將頊翊丟過去,而後又以兄長的名義早早的將頊翊的終身大事辦了。一個在朝廷沒有任何權勢的某地方太守千金柳宛姝,都是個沒有依靠的,不過帝王的顧忌,只要頊竑還在位,頊翊在朝廷難佔一席之地。在頊竑的‘熱心’安排下,今日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無論如何,這柳宛姝定是要入他們家門的,頊翊也不會想著反抗,只是預設頊竑的安排,多年來都是如此。在他身邊多年,梁錦漓仍看不透頊翊的想法,他對待一切都是清冷自恃的,絕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如今想來他也是不做違逆的了……
“咳咳咳…”在持續的相顧無言之際,柳宛姝突然用手帕捂嘴輕咳不止。站在不遠處的丫鬟紅笙見此,忙上前緊張的伺候著“王爺見諒,我們家小姐風寒未愈,恐不能久留。”
頊翊嘴角淡淡勾起,眼神漠然的點點頭表示諒解,哪個不知頊竑給他安排了怎樣的親事,心知自己這位未來的王妃只剩半條命了。
“如何是風寒來著,將死之人。”被攙著走不遠,柳宛姝回頭淡掃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少年,有些於心不忍,她這無法治癒的病,怕只會是害人害己的罷!
紅笙小心翼翼道“老爺說了,辦了婚禮沖沖喜便能好了,小姐少憂慮才是。”
“她什麼病?”梁錦漓以為她得了什麼會傳染的病症,略擔心自家王爺。黑貓幽幽道“我想那女孩是林黛玉的命。”
待她們離開後,頊翊重新回到石桌旁坐下,執起茶杯輕啜了一口,若有所思。
他在認真考慮什麼?此時不管黑貓說什麼,在梁錦漓耳裡不過穿堂風,她把玩著無意掉落在手中的花瓣,緊張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頊翊抬眸看著滿天飛舞的花瓣,深呼吸後又長嘆一聲“罷了,不過夢一場。”偏生她就是不願意現身見他一面,亦承認多年之前已記不起她的模樣。
訝異的看著他已決定放棄掙紮的悲慼眼眸,她伸手想抓住,頊翊卻好似知道一般咻的起身從她身旁走過,留下一抹若隱若現的淡淡茶香。想來也明白,若那女子真是他的仙女姐姐,為何不娶?
黑貓嘴邊的長鬍子抖動兩下“喵…完蛋了。”
是夜,空氣中少了熟悉的香馨,頊翊坐起身四處嗅了嗅,這才驚覺是消失了。豆大的燭火微妙晃動,暗影處神不知鬼不覺的立著一道黑影,不細看難以察覺。
“來了?”
只見黑影緩緩向前移動,直到那張已無法表達任何情感的臉暴露在燭光下,單膝下跪,恭敬垂頭“王爺千歲。”黑影名覃潭,是先皇手下的暗衛,平時很少現身,先皇在得知自身沒幾日可活後便命其暗中護頊翊一生周全,頊翊是在兩年前才發現他的存在。
“覃潭。”頊翊踱步悠悠走到他面前,修長的指挑起他剛毅的下巴,淡淡問道“本王是否只能如此活著?”
“眼中釘鞋底沙,萬分謹慎才能步步為營。”
頊竑對頊翊的忌憚只因先皇遺詔上的內容‘朕之位傳於五皇子’。雖說遺詔早已銷聲匿跡,但頊翊的存在是一把永遠懸在頊竑頭頂的利劍。接下來的日子,頊竑不知還會在何時何地以何藉口將其囚禁甚至讓其永遠消失。
頊翊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活著,不做反抗也好,故作不知也好,總之這幾年來頊竑對他的戒心已經慢慢降了下來。
夜深時分,微涼的夜風從敞開的窗悄然而入,羅帳輕撫,影影綽綽間,綴以桃花的白色繡鞋赫然出現在榻前。淡青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薄施粉黛,微添顏色,青絲如霧,步搖輕晃。
輕撩起紗帳,見頊翊熟寐於榻中,梁錦漓上前兩步在一旁坐下,本是勾唇淺笑,卻在凝著他時,猶墨晶石般黑亮的眸子漸漸濕潤。她抬手撫平他在夢中蹙起的眉心。
此前她算是想通了,她會失去記憶便是老天給的結局暗示,從前他們因一個‘仙女姐姐’而不能走得長遠,如今即使強求亦是相同結局,此次只為道別。他終於能和他夢寐以求的仙女姐姐在一起,她選擇祝福。梁錦漓拭去眼角的淚滴,在他身旁躺下。此間頊翊鼻子微微一動,側身面向她,嘴角已然勾起好看的弧度……
“阿漓,快來看!”在梁錦漓覺得自己要睡著的時候,黑貓卻打斷她的一場新夢,著急的喚她過去。
桌上擺著一幅畫,該是畫得非常用心的,桃花紛飛下,白衣女子嫻靜而立,只是沒有了一張臉與一雙溫柔綿綿卻透漏出一抹悽涼的眼眸,在梁錦漓挑眉不解的看向它時,才忙道“我曾見過這幅畫。”
“我也見過。”眼前的畫在自己的記憶裡一閃而過,不同的是眼前畫上的人缺了一雙眸子,這又代表什麼?
黑貓解釋道“第一眼看去,也許會誤認為他在畫今日見到的那個女人,其實不然,他畫的是你,一直都是,什麼仙女姐姐也完全不存在,總之結論就是阿漓你根本就是她。”
“哦!”梁錦漓做恍然大悟狀,隨後手指在空中無序的轉了幾圈“你可能咬字不清,反正我沒聽懂半句,我是誰來著?”她懷疑自己聽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