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吳福明情意殷殷,他便沒好意思宣之於口,道:“家裡需要什麼現在還沒確定呢。”
“這個不急,你們夫妻倆慢慢商量便是,下個月一號之前寫個單子給我,或者直接去財務支取這兩萬元自己做打算也行。”
吳福明見夫妻倆在新房子裡轉悠,四處流連忘返,一會兒興致盎然討論陽臺應當擺放什麼花卉植物,一會兒為主臥的傢俱安置問題爭得面紅耳赤,一會兒又在窗臺前目光灼灼的眺望遠方,心知這是他們兩人的幸福時光,不便打擾,告辭一聲走了。
淩利仁拉著妻子暢想了半天未來,主臥室該添置什麼東西,次臥留給女兒放假回來居住,一個留作客房,一個改造為工具房和儲物間……差不多把新居規劃好了,這才起意請人幫忙搬家。
淩家的喜事不僅於此,星期三的下午,體委的一個領導開著一輛車過來,把車鑰匙交到俞瑞庭手裡,說是單位為她配置的代步工具。
俞瑞庭根本不會開車,推讓了半天,但領導非給不可,只好勉為其難接受。
全新的別克君威2.0精英時尚款小轎車,外觀為白色,售價二十一萬左右,停在三號宿舍樓的樓下,閃閃發亮,奪人眼球。
周圍的鄰居也圍上來參觀,嘴裡嘖嘖贊嘆個不停,一個勁的說俞教練升官發財了。直到有位同事擅自搬來兩卷一萬響的鞭炮,在邊上噼裡啪啦燃放起來,夫妻倆不得不硬著頭皮請各位鄰居同事去附近大排檔吃飯慶祝。
眼看席間觥籌交錯,馬屁與法螺齊飛,牛皮共諂媚一色。
那與自己隔壁多年不過點頭之交的鄰居,這時也諂笑著端起酒杯過來敬酒;那無論做什麼都要佔盡便宜的同事,這時就把脹鼓鼓的錢包使勁拍在桌上非說要結賬不可;那老是給自己穿小鞋的科室小頭目,這時弓著身子站在邊上訕笑不已;那因為晾曬衣服問題導致和俞瑞庭連吵三天大架的鄰居妻子,這時笑得比蜜糖還甜……
淩利仁不由想起中學課文裡的《範進中舉》,當真何其相似。
他一直以為範進中舉後失心瘋,不過是作者對科舉制度的諷刺與誇張的描敘方式,但事到臨頭才發現不過如此。
範進為什麼會在中舉後失心瘋?無非得知自己經過多年苦讀,終於獲取上流社會的進身之階,從此就不再是人人可以嘲弄挖苦的酸秀才了,任兇惡的岳父也得管他叫一聲老爺。
而那從前不曾有過交往的靜齋先生,也巴巴的送了五十兩銀子過來意圖結交,這為的是什麼?和體委領導送車過來有區別麼?
星期四的早上,市扶貧辦派人送來一萬元的貧困補助。下午,二建公司積極為淩利仁調動工作關系,並主動結算歷年來拖欠的工資獎金和各類津貼共計四萬二千元。
然後他們還聽到了馬春生和計文驥的訊息。據說馬春生因為違法放高利貸以及糾集人員聚眾滋事,已經形成犯罪事實,很可能會判個兩三年。計文驥收受賄賂,翫忽職守,昨天已被雙開,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星期五,俞瑞庭調崗,擔任三大球類運動管理中心主任,兼任女籃教練。
淩利仁十分感慨,什麼叫做一人得道雞犬昇天?這就是了。
到雙休日,家基本上搬好了,傢俱也買齊了,鐘天成、劉秘書和吳福明各自讓人送來禮物,無非一個花瓶、一件擺設、一面穿衣鏡而已,不算貴重,但是淩利仁高興了很久。
第二個星期的星期一早上,淩利仁穿戴整齊,精神抖擻前往市府鐘市長辦公室,主要是談談今後工作上的想法。
淩利仁一個星期以來交際應酬、搬家等各類瑣事忙得不亦樂乎,壓根沒做過任何關於工作上的準備,對鐘天成一問三不知,只急得冒汗。
幸好鐘天成知道他最近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就交代以後好好努力,不能再用老思路上班。
下午去新單位報到,總算結束如夢似幻的一個禮拜。
……
……
話分兩頭,月季號酒會的那個晚上,劉佩龍和袁霜失魂落魄離開了遊輪,漫無目的走在港口外面的停車場,兩人一前一後,一路久久無話可說。
他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宋保軍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否則這會兒就不能完整的活著回來了。
兩人分別坐進車裡,發動機不知怎麼回事,劉佩龍一直打不了火,氣得一拍方向盤。袁霜那雙千嬌百媚的眸子也失了往日的光彩,從頭到尾不曾多看劉佩龍一眼。
“霜霜,我說……”良久,劉佩龍打破沉默,道:“呃……怎麼說呢,就是,宋保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