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看到隔壁二班的同學陳威廉蹲在長椅邊的小地攤前和攤主討價還價,只是為了一個沒有蓋子的壓力鍋,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幾乎想要揮拳相向。
類似戲碼在這熱烈的跳蚤市場裡每天都會上演,沒人有時間關注他們的好戲。
宋保軍搖搖頭從旁邊走過。說起來還是多虧陳威廉等人賣力宣傳廣播,袁霜的碧池名聲才傳播得如此之快。不過那也不是出自陳威廉的好意。
發現噴泉附近一個攤位上放著輛起碼八成新的山地腳踏車,當下也不著急,一路上看了幾個攤子亂七八糟的事物才慢慢踱步逛過去。
這攤子上放的都是私人物品,用舊的木吉他,十來本翻得破破爛爛的吉他樂譜,舊電腦、鍵盤、滑鼠、攝像頭,一個電飯鍋,一套冬天穿的厚運動服,還有幾條牛仔褲。山地腳踏車就擺在邊上,賣相還好,沒有鏽跡也不存在損壞。
攤主是個鴨梨型臉的男生,二十來歲出頭的稚嫩臉上鬍子拉渣,還裝作很潮的樣子,丟給路人一個浪子般的眼神,抓起木吉他用十二和絃開始彈唱《流浪歌手的情人》。
如果放在九十年代,這做派不說當情聖,起碼也迷倒一批女生,可現在只能被稱作吊絲。
“我恨我不能交給愛人的生命,我恨我不能帶來幸福的旋律,我只能給你一間小小的閣樓,一扇朝北的窗,讓你望見星鬥……”
攤主見來了觀眾,唱得很是動情,蓋過眉毛的長劉海甩了又甩,頗有幾分高曉松當年的風采。
宋保軍站了一會,突然說道:“同學,你唱到‘愛人的生命’這句有個四分之一降調彈錯了。”
這話是莫名其妙從腦子裡冒出來的,宋保軍根本沒經過思考,而且他此前從未學過音律,能說出這番話連自己也感到匪夷所思。就像前天晚上他突然說出紅酒的來歷和年份一樣。
攤主滿腔熱情一下熄滅,停住彈唱憋了好久才說:“呃……我、我是為了體現那種沉鬱滄桑的情緒,所以稍微處理了一下,沒想到你也聽得出。對了,你是音樂學院的吧?”
宋保軍沒有回答,指指電飯鍋道:“這個多少錢?”
攤主一甩頭,捋了捋劉海,很瀟灑的說:“哦,那個四十買給你了。”
“超市裡全新才七十,你這個只有四升的容量,整整用了四年,汙穢破爛,到處生鏽,鍋膽也不好,蓋子還沾有上個月的飯粒,插頭那麼殘不知會不會漏電,叫四十塊太勉強了吧。我給你五塊怎麼樣?”
其實那電飯鍋很新,一點不像宋保軍所說的樣子。
攤主的臉色變得很難堪:“同學你這樣就說不過去了,我上個月才買的,哪裡爛了?真心想要的給個實誠價。”
宋保軍把目光轉向山地腳踏車:“這車子呢?多少?”
灰藍色的車身,車頭裝有變速檔,坐墊不高不矮,結構精巧結實,輪胎沒受過多少磨損,車頭加裝有個裝東西的籃子,看起來不錯。
攤主忙說:“八百!我去年剛買的,當時花了一千二,沒騎過幾次。”
宋保軍拍拍車子坐墊,說道:“同學,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剛剛畢業不久的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
“我看你眉頭不展,目光迷茫,胸中有一股鬱結之氣,應該是壓力很大,沒找到工作麼?讀哪個專業的?”宋保軍說著給攤主遞了一根香煙。
“是啊是啊,現在工作很難找啊。尤其是我們學計算機的,人才多如牛毛,市場早就飽和了。”攤主不知不覺接過香煙點燃狠狠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