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兩個人扶著陳徵回房間。
把陳徵放到床上之後,十一掃了一圈這個房間,嗯,這兩個人不是住一張床的。
甘雨看到陳征衣服上的汙漬,上手就去扒他的衣服。
十一看見了趕緊阻止:“哎哎哎,你一個小姑娘怎麼上手扒人家衣服,難不成褲子你也要給扒啊?我來。”
“他就給我付個酒錢,我還得送他回家,給他脫衣服,真劃不來。”十一嘀嘀咕咕的,先把陳徵的外套和襯衣脫了下來。
甘雨就那麼看著,到了該脫褲子的時候,十一回頭看她,“要脫褲子了,你不迴避一下啊?”
甘雨嘴一撇,轉向牆壁。
十一剛把陳徵的褲子扒下來,看到他的腿,嚇了一跳,沒忍住說:“我的媽!”
甘雨聽見了,轉身問:“怎麼了?”
十一趕緊給陳徵蓋被子,甘雨還是看見了,她走過去掀開被子。
陳徵的雙腿上,長長短短深深淺淺的傷口和疤痕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數不清有多少道,彷彿它們是有生命力的,一道傷疤好了,馬上會冒出另一道傷疤出來。
甘雨有一瞬間的錯覺,彷彿回到了那個夏天,掀開被子之後,一床暗紅色的血跡。
十一也見過很多糟糕的事了,但是從沒見過這樣的畫面。甘雨像定住了一樣,他看她,問:“你沒事吧?”
甘雨用微微顫抖的手把被子蓋了回去,強裝鎮定,說:“沒事,謝謝你把他送回來,我照顧他就行了,很晚了,你回去吧。”
十一心想,這個姑娘到底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換了別的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早就嚇得尖叫了,沒準眼淚都出來了。
“行,那我走了。對了,要是他醒了問誰送他回來的,你就說是一個醉漢,他肯定也不記得我了。”十一說。
甘雨點點頭說:“好。”彎腰去撿陳徵的髒衣服。
十一看她沒有要送自己的意思,一個人走了。他下了樓,這地方什麼車都沒有,他一個人在黑暗裡往山下走。他有點羨慕陳徵,醉成那樣了,還有個姑娘在家等他。他又想到陳徵腿上的傷疤,心想,這麼多年,他也不好受啊。
甘雨把陳徵的髒衣服塞到洗衣機裡洗,倒了杯水放到了床頭,又準備了盆,怕他待會兒會吐。他身上有嘔吐的味道,她打了溫水來給他擦身體。
她的手還是在抖。她在想,是誰做的。是別人?可是誰敢對陳徵下手?是他自己?如果是他自己,這實在是對自己太狠毒了。這個猜想讓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擦完了上半身,甘雨掀開了下面的被子。拿著毛巾,遲遲不敢去碰。她放下了毛巾,小心地輕輕地去觸碰一道已經癒合了的疤痕。
陳徵的腿動了一下,她給他蓋上被,去看他的表情,卻發現他流淚了。
陳徵伸出手,喊著:“別跳!別跳!”
甘雨馬上握住他的手,跟他說:“沒跳,我在這裡,別怕。”
她坐在床邊,擦去他的淚,但是馬上又有新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流出來,滴落到枕頭上。她幹脆不去擦了,把臉貼到了他心髒的位置,輕輕抱著他,拍拍他,安撫他。
這一個晚上,陳徵沒有再吐,但是他一直不斷地說夢話,那些含糊不清的話中甘雨聽到他叫了她的名字,他在叫她的名字的時候,居然是面帶微笑的,甘雨內心震動,卻不知道要如何反應,要做什麼,她甚至不知道等他明天清醒了,要如何面對他,不知道他會怎麼說。
甘雨心中各種想法交織著,握著他的手,守了他一夜。
天都快亮了,十一才走到一個有公交車的地方,他回到了他在安民街的那間又狹窄又簡陋的小房子裡,又餓又累,卻沒有了睡意。他拿出手機,翻看昨天給甘雨拍的那些照片。照片裡明明是個甜妞兒,但是她看到陳徵的傷疤居然還能強制自己保持鎮定,這種反差有點大。
其實他以前在安民街的市場上見過她,市場的賣菜大媽叫她“甘雨”。
“sophie?甘雨?你到底是誰啊?”十一放下了手機,心中有了種不一樣的感覺,他覺得他需要重新認識這個姑娘了。
陳徵終於醒了,但是頭卻疼得快裂了,他端起床頭的水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他只記得自己昨天把銀行卡甩給酒保了,之後他是怎麼喝醉的,怎麼回到家,又是怎麼上床睡覺的,全都忘了,徹底斷片了。
等等?他在床上。他掀開被子,發現自己基本是光著的。那是誰給他換的衣服?不會吧……他希望不是,但是看了看床頭的被子和地上的盆子,也沒有別人會這樣照顧他了吧。
那她是不是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