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刑捕快家四周的鄰居紛紛來找邢母八卦昨夜到底怎麼一回事。
從一頭毛驢從慘叫到亢奮叫,等到毛驢不鬧後換做人大笑起來,這又是驢叫又是人笑的還讓不讓大家睡一個安穩覺了。
擾民嗎?月枕石認了這種指責,等到事情結束不妨做些糕點給刑捕快的街坊四鄰,當做賠禮也是新年賀禮。
然而驢痛過人笑過,總該找出那個引得白毛痛苦異常的真兇。為了應證心中的猜想,一吃過早餐就徑直去了孫大夫所住的客棧。
客棧夥計一聽月枕石想要找安然,他的臉色沒能控制住一下就很難看了。“三位,你們來遲了一步,那位小郎君昨夜不幸過世了。”
“你說安宏死了?!”汪氏來得晚了一些。昨夜她從夢中驚醒後就將五年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梁知縣,至於梁知縣之後想要告發她毒殺俞老頭或是休妻,時至今日那些對於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汪氏知道昨夜的詭夢並不是單純的夢,一定是安宏施展了鬼師的咒術,如果她沒有及時醒來多半就是永遠不會醒來了。不過為什麼咒術會半途失效?在夢中為何會聽到安宏悽厲的叫聲?
從前孟圭並沒有多言說起神秘的鬼師,更不談提起黑書一脈的咒術。汪氏僅僅是在兩人生死分別的雨夜才得知了其中一二,安宏有著來自血脈的過人天賦。
咒術的形式多種多樣,以安宏精湛的雕刻手藝指不定能將咒術融於何物。但鬼師的黑書咒術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到想來就來,往往需要一命換一命。一旦施咒過程裡出現偏差,勢必可能會遭到極大的反噬。
汪氏不再顧忌今後到底活成什麼樣,或者是殺人償命,最差就是讓她必須給俞老頭抵命。當下,她只想問清楚安宏那個雨夜後來又都發生了什麼,而安宏是否知道孟圭到底埋屍何處?誰想到一來客棧就聽店小二說安宏已經死了。
汪氏是想說一句死得好,但偏偏她還沒有問出孟圭的下落。“他怎麼會死了?”
店小二想到昨夜的情況就是頭皮發麻,“我也說不好那個安然或該叫安宏的男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反正很可怕就對了。”
昨夜三更,客棧裡的人本來都在休息,但忽然彷彿聽到了一聲高亢的驢叫聲。
“緊接著,二樓老大夫的套房裡就傳出了那位小郎君的慘叫。我匆匆忙忙穿好鞋要上樓一探究竟,誰想才幾息的功夫就聽樓上響起了哐當的摔桌椅聲,那位老大夫還哭喊大叫到小安不要傷害自己。”
店小二匆忙上樓一把推開了房門,那一幕真的讓他永生難忘。
孫大夫額頭流血地癱坐在地上,另一側是左手拿著一把小刀的安然。只見安然的一張臉上左右竟是完全不同的表情,左半邊嘴角滲血目光陰毒到讓人膽寒,右半邊表情呆傻一點也看不出會傷害旁人。
“我覺得那個左邊就是你們說的安宏,那個右邊就是你們說的安然。”
店小二有些混亂地比劃了起來,“那兩個人吵了起來,聲音完全不一樣。安宏說他被一隻毛驢破了法術,為了活著必須要一個人命才行,那是準備對老大夫下手。安然死活不同意說孫大夫是他的救命恩人,為師為父,他絕對不會弒親。”
昨夜的場面非常混亂,彷彿是一具身體住著兩個不同的靈魂。同一個人的左右手打了起來,安然沒能勸住安宏,既是吵不過對方也打不過對方。
店小二見到那麼詭異的局面也沒膽子上去阻攔,而前後發生的事情也到不半盞茶,安宏沖到了孫大夫面前了,眼看就要把手裡的刀插到孫大夫心口。
“就在那個關鍵時刻,安然的右手猛地握住左手,將那把刀反向狠狠插到了他自己的心上,血都噴到了老大夫的臉上。”
救命之恩,以命相報。
安然想做的有很多,想要成為像孫大夫那樣的好大夫,想要為孫大夫養老送終,但最終他只來得及說這一句話。
然而,安然覺得可能是他不夠聰明,無法做到阻止另一個自己的惡行。正如十幾日前他無法阻止安宏半夜去土路插桃符施法想要謀奪過路人的性命,再如昨日無法控制身體使得安宏在醒神藥裡摻了制.幻藥謀害汪氏。
盡管安然能做得很少,但還有最後的致命一招——結束這條生命,他可以選擇殺了安宏,以他的死亡為代價。
直到死亡的這一刻,安然忽然明白了鬼師黑書的至高規則,從來沒有多貪多得,一切都是等價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