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t是四個人在咖啡館裡窩了五個多小時做出來,當時邊做的時候就邊在交流,所以對這次展示的內容心裡都大概有數。上臺之前,四個人還相互提醒了一句,要注意突出自己那一部分的側重點。
程繪秋站到講臺前,掃了下面一眼,目光落到懶洋洋地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人身上,面帶微笑道:“大家好,我們是第四小組,我們今天展示的題目是……”
“等一下。”話還沒說完,就被坐在第一排當評委的老師打斷了,“你們組四個人嗎?”
程繪秋愣了一下,繼而回答:“不是,五個。但今天講解是我們四個人。”
“嗯。那把你們組剩下的那一個也叫到前面去。”
程繪秋忽然想起來這個老師非常看重團隊合作,忙把那個女生叫了上來。
第一部分、第二部分、第三部分都順利講解完畢。講解第四部分的男生正要開口的時候,卻被老師再一次叫停。
女老師翻了翻他們組交上去的文字稿,指了指站在後來上去站在最邊上的那個女生,“那位同學,你來回答一下,你們第三部分講的案例是怎麼用我們的管理方格解釋的?我看了下你們交的稿子,你們的第四部分是案例和我們課本知識的結合,寫得很詳細。”
“嗯?”女生似乎神遊天外,一聽老師問她,懵了一下,慌忙看了眼大螢幕,卻沒找到任何有幫助的資訊,半晌,支支吾吾地重複了一遍老師的問題,“怎麼利用管理方格解釋……”
見狀,臺上的其他四個人感覺不妙。估計昨天叫她看ppt熟悉內容她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她查的第一部分的資料,後面開會她也一次沒來,能知道後面的內容才有鬼。頓時,大家手裡都捏了把汗。
“解釋……”女生也開始緊張,看著自己的組員求助。
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想要提醒她也不敢開口。
“要是答不上來的話,你們組後面的就不用講了。這次的成績全組記為零分。”語氣果決,不容置喙。
此話一出,教室裡針落可聞。
記零分意味著平時成績的50沒了,也就是說期末卷面成績必須拿到75以上才不會掛科。
想到白遲薇的父母對她的高要求,程繪秋繃緊了臉皮站出來,“老師,這個問題我來回……”
“你別說話,我就要聽她回答。”
實在是找不到一點頭緒,女生最後默默垂下了頭。
見狀,女老師瞭然,面有不悅,也不再看他們,道:“行了,你們下來吧。下一組。”
一句話就否定了她們四個人這幾天的努力和付出,程繪秋又急又氣又委屈,看看自己的隊友,都有不甘,但又只能忍氣吞聲。
“老師……”程繪秋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女老師當即把筆往桌子上一拍,“我分組是基於這個presentation的工作量分的,讓人搭便車,你們是覺得我的分法有問題?”頓了一下,“我的課堂上不歡迎不懂團隊合作的人。下一組。”
程繪秋腦子一懵,也顧不上那麼多,兩步沖到講臺前,道:“老師,我有個問題想問您。”心跳如鼓,面上卻強做鎮定。
“下來。”淡淡一句,卻有不怒自威的氣場。
程繪秋放在講臺邊上的手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太陽xue突突直跳,心一狠,豁出去了。
繃著嗓子道:“在課堂上,學生有問題,老師卻不回答。如果您現在不回答我,那麼要麼去院長辦公室回答,要麼去校長辦公室回答。如果這些都不行,那就去記者的辦公室回答。只是這個問題我非問不可。”
“少廢話。你愛找誰找誰,現在馬上給我下來。”
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當了十多年的乖乖學生,這是程繪秋第一次跟老師在課堂上叫板。聽著那嚴厲的語氣,程繪秋的腿都開始發軟,卻死活不挪步。
兩個人就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讓步,眼看一場師生之戰即將一觸即發的時候,鴉雀無聲的教室裡響起了椅子拖動的聲音。
方肆慢騰騰地站了起來,半舉起手,懶洋洋地喊了一聲,“老師。”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轉向最後一排。
方肆看著坐在第一排的女老師,不急不忙地說道:“既然是在課堂上,這位同學有問題,要求老師解答也不過分。而且我們都很想聽聽這位同學的問題到底是什麼,還麻煩老師替我們大家解答一下。”
遠遠地看著教室最後一排站著的那個人,程繪秋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眼淚差一點就掉了下來,趕忙吸吸鼻子。
女老師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方肆,沉默好一會兒,臉色稍緩,重新看向程繪秋,“說吧,什麼問題。”
見老師鬆口,程繪秋不但沒有放鬆,心反而跳得更快更沉了,“咚咚咚”的,每一下似乎都拉扯著她的神經。
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地吐出來。
“老師,我想問的問題是,集中營是猶太人的錯嗎?因為他們團結不了納粹;黑奴貿易是黑奴的錯嗎?因為他們團結不了殖民者;南京大屠殺是中國人的錯嗎?因為他們團結不了侵華日軍。如果不是,那為什麼我們要因為一個搭便車、推卸責任、不講團隊精神的人而被指責說不懂團隊合作?”
嚥了咽口水繼續道:“老師您教了這麼多年的書,應該知道在二戰後的審判庭上,所有參與猶太人屠殺的納粹都說不關自己的事,每個人都忽視了他們在這件事上的作用。林老師,您是我非常喜歡的老師,您的課我一節沒逃過。所以請您不要忽視您說的每句話,不對,是每個字,對我今後五六十年人生的影響。”一口氣說完,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回去一點。
教室裡再一次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