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她的時候是在大學,而我是在她高中。”
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層關系,孔真愣住,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過了好一會兒,忽而開口,“就算你們高中就認識了,就算你知道她家住哪兒,那她家人的喜好你怎麼會知道?如果你們的關系已經親密到連對方家人的喜好都一清二楚了,那為什麼我卻從未聽她提起過你?”
“這個世界上只有不想知道的事,沒有不能知道的事。只要想,就算她不說我也能知道。”
“呵~”孔真輕笑,腦子裡冒出一個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想法,“你該不會……”
“我喜歡她。”
哎呦!
程繪秋抱著水瓶壓在心口上。
明知道他說的是假的,但心髒還是抑制不住地狂跳。
話說,怎麼突然這麼熱?自己撥出的氣都感覺燙!
程繪秋慌裡慌張地用手胡亂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溫度!五官要是長得再扁平點,都可以敲顆雞蛋放上面煎了!
忽然眼角餘光瞥到方肆轉頭朝這邊看來,心裡一緊,倏爾轉身,背對著兩人。
因為完全陷入自己的窘迫中,所以程繪秋沒有看到,茫茫夜色中,有人眼底盛滿星光的笑意。
不過也幸虧她沒看到,如果看到了,那張臉,說不定就萬黑之中一點紅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孔真,程繪秋和方肆踏著月色並肩在校園裡走著。
程繪秋還因為剛才的那句話渾身別扭,一直不敢正眼看身邊的人。
夜很靜,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孔真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你的死?”方肆問。
“嗯?”程繪秋下意識地抬頭看他,沒想到他也轉頭看過來,忙把頭低下去,想了想,緩聲道:“我出事之前,和她大吵了一架。”
“為什麼?”
程繪秋大幅度地甩了甩手臂,故作輕松,“嗯……現在看來真的是一件小事吧。大學其實帶給我蠻多挫敗感的。沒上大學之前,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在人際交往方面有問題。無論是班上的同學、室友、親戚朋友,我都能相處得很愉快。但是上了大學吧……”忽然停了下來,抬頭沖方肆搞怪般地眨了眨眼,“室友關系真的讓我第一次體驗到‘因為一個人討厭一個省’是什麼感覺。”
方肆沒接話,安靜地聽著。
“因為為人處事上面有太多深如馬裡亞納海溝一樣的差距,有一段時間,我甚至都開始懷疑人生。你知道那種人緣比較好的人啊,有個優點,也是毛病,就是話多。還什麼話都不能憋心裡,非得要跟人說之後別裡才痛快。現在想想,那時候自己就像個祥林嫂一樣,到處吐苦水,叨叨叨,都是大同小異的內容。這樣的話,最親近的人自然就最先遭受到我的迫害。”說著說著,笑了出來,但在那笑容的背後卻是深深的愧疚。
“孔真應該也是被我折磨得實在受不了了,最終在我的迫害中爆發了。當時我也在氣頭上,兩個人就大吵了一架。也許就因為這樣,她一直覺得我出事跟她有很大的關系吧。”說完,臉上的笑也黯淡下來。
停下腳步。
方肆隨即止步,看著她,“怎麼了?”
程繪秋站在原地,頭埋得低低的。也許是仗著夜黑不會有人看見,也許是因為從王家豐的離開裡嘗到的失落,也許今天晚上的他太過溫柔,用力把嘴角往兩邊扯的時候,眼淚卻一滴一滴往下落。
“其實我好害怕,害怕……真的是我自己跳下去的。一想到這個可能,心就跟什麼一樣開始發絞。”擰著眉頭,揪住自己的領口,“不敢去想因為我……孔真受了多大的傷害,更不敢……不敢去想家裡是什麼狀況。連……連……連想到‘爸媽’這兩個字都覺得快要呼吸不上來!”
“真的只要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就過去了。為什麼不忍一忍呢?”
視線被淚水暈成模糊的一片。
就在整個人搖搖欲倒的時候,有人靠了過來,將懷抱和肩膀借給她。
程繪秋把額頭抵在他的心口,泣不成聲。
如果自己現在還活著,那孔真也不會變成這樣,父母也會過得平靜快樂。還有……
還有……
她可以以程繪秋的身份牢牢抓住眼前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