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繪秋目不轉睛地看著倒映在玻璃門上的影子,難以置信地連連往後退了兩步。
倏爾抬起手,卻在貼上臉頰的前一秒頓住。片刻之後,指尖微顫著,小心試探地觸上自己的臉。
屬於……人的溫度。
呼吸一滯。
驟然收手死死握拳,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開白遲薇的身體,但試了好幾次都無果。
轉身,“許峭?許峭?”慘白著臉,張皇地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然而視線裡除了路兩旁遮天蔽日的小葉榕、幾輛隱藏在夜色裡的車還有用異樣眼光看她的活生生的人之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那些已經習以為常的東西通通消失不見。
程繪秋頓時慌了神,腦子也已經不轉了。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如果她不趕緊從白遲薇的身體裡出來,很有可能會當一輩子的野鬼。
被這個認知壓得呼吸不暢。猶如行走在沼澤地裡,腳步也變得越來越沉重。程繪秋不得已停了下來,定定看著籠罩在前路的茫茫夜色,萬籟俱靜,耳邊只剩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記憶中那種幾欲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朝她湧來。
——“我覺得惡心。”
——“你跟那麼多男人睡過……”
“嗯~”眉頭緊鎖,痛苦地輕哼。
程繪秋不由自主地伸手攥著寬松的衣領往下拉,好讓自己能呼吸順暢,但卻毫無用處。因為喘不上氣,耳朵裡開始充斥著嗡嗡的聲音。
“遲薇!”接到白遲薇電話,匆忙趕來的徐承鼎遠遠地就看到她一臉痛苦的樣子,疾步跑了過去。
因為耳朵裡尖銳的嗡嗡聲,程繪秋難以忍耐地抬手將耳朵捂住。但越是想要阻擋,那些聲音就越是清晰。
——“她竟然是這種人。”
——“你還想怎麼樣?”
“遲薇!”徐承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幾欲要摔倒的她扶了起來。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徐承鼎上下打量著她,急聲詢問。
隱約聽到一個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充滿關心、焦急的聲音,飄渺無法聽清,但卻打斷了腦子裡那個猶如魔咒一樣的聲音,程繪秋捂著耳朵從雙臂之間緩緩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但又和記憶中的樣子略有不同。
程繪秋的目光硬挺挺地下移,落在快速張合的嘴唇上,心跳竟然慢慢地平複下來,
“能聽見我說話嗎?你別嚇我啊。遲薇!?”
目光黯淡的眼睛在聽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陡然閃過一絲清明,程繪秋滿是抗拒地掙開徐承鼎的手。
看著她臉上的厭煩,徐承鼎心裡一刺,視線不由移到被她掙開的雙手上,停留幾秒,抬頭。
聲音緩了下來,“遲薇,到底出什麼事了?剛剛在電話裡我就聽出你在哭。”
程繪秋置若罔聞,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那坡臺階久久,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喃喃一句之後沖了出去。而徐承鼎卻因為她那聲充滿堅定與信任的“方肆”怔愣在原地。
方肆的寢室程繪秋早已輕車熟路。
因為這棟樓是男女混合寢室,四樓以下是男生,上面是女生。所以程繪秋跑進來的時候,門口的大媽並沒有將她攔下。
“噔噔噔”地沖上了三樓,氣喘籲籲地站定在走廊盡頭的寢室門前,深吸一口氣,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抬手敲了敲。
攥著拳頭等了好久,門“咔噠”一聲從裡面被推開。
方肆穿了件白色高領毛衣,看到站在門口的白遲薇,訝異一閃而過,轉瞬又微微皺起眉頭,“你來這兒幹什麼?”
程繪秋仰頭直視著他的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毛衣的質感太過柔軟,襯得他的眼神看起來比平常柔和很多。
“我……”
剛說完一個字,就見對方忽而沉了臉色。
方肆的眼底又浮起她所熟悉的漠然,冷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