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圍到四連的場地來了,其他的場地上就只剩一排近百年的參天大樹靜靜佇立著。
方肆彎著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程繪秋可以看清的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在他周圍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個人。
心裡微涼,程繪秋覺得身旁的熱鬧一下遠去,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副畫面,一個人拿著筆在平整的紙上寫下稍微潦草的一行字。
“熱鬧,是你們的。”
只不過,她卻想不起來那個寫字的人是別人還是自己。
情不自禁地靠近。
忽然一個人闖入她的視野之中,停下。
“方肆,記得今天晚上院裡辯論隊招新啊。田導說了,咱們都必須出場。”
“知道了。”淡淡地應了一聲拎著包走了。
不知道究竟是他情緒低落影響到了自己,還是自己情緒低落因而覺得他情緒低落。這種同病相憐的詭異情緒,讓上大學之後出觀眾出到吐的程繪秋鬼使神差地跑去看辯論隊招新。
一進門,就看到後排趴在桌上睡覺的方肆。
在他斜後方找了個位置坐下。
大概是洗過澡,換下了白天的那身灰撲撲的軍訓服,套了件白t恤。
於是,程繪秋第一次看到方肆的胳膊。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他的膚色偏白。
那種久不見陽光的白。
而之前纏住半個手掌的綁帶已經被拿掉了,手上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疤痕。
程繪秋癟癟嘴,果然是裝逼用的。
看他看累了就看看前面的辯論。
招新嘛,有趣比高逼格重要。所以今天的辯題是《今天吃什麼》。夠吸引人眼球,也夠有笑點。臺下笑聲不斷,掌聲陣陣。
不過這些對於方肆來說,似乎跟他沒什麼關系,從開始睡到結束。
整場活動結束,旁邊的同學推了推他,“方肆,走了。”
方肆慢悠悠地轉醒。
“這麼有意思的辯論也你能睡著,佩服。”同學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調侃。
方肆一米九多的個子,坐在按照平均身高設計的椅子裡,感覺有些憋屈。塌著肩膀看了眼黑板上鬥大的幾個字,道:“這有什麼意思?”
“那你覺得辯什麼有意思?”
“比如。”頓了頓,“辯自殺的人該不該得到諒解。”
那個同學和程繪秋齊齊一愣。
而程繪秋在感覺到他的視線無意之間在自己身上一掃而過的時候,臉皮驟然繃緊。
“呵。”同學輕笑出聲,“這有什麼好辯的,命是自己的,自殺不自殺都是自己的選擇,關別人什麼事。”
方肆起身,單手拎起書包的一隻肩帶背到肩上,似笑非笑,帶著淡淡的嘲諷道:“自己的事?所以是自己喝自己的血長大的嗎?”說完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程繪秋愣在原地,看著他走遠,最後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自己是喝自己的血長大的。哪怕死得不明不白,但至少在想到被自己吸了半輩子血的人的時候……可以少點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