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適應了佛堂昏暗的光線後,梁氏朝背對著她跪在佛前的人影行禮,“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
在指尖徐徐滾動的佛珠一頓,繼而繡著蟹爪菊的袖子揚起,“扶哀家起來。”
梁氏連忙上前,攙著陳太後的手將她扶了起來,後者捶一捶腰,搖頭道:“真是老了,才跪這麼一會兒腰就受不了。”
“哪有。”梁氏扶著她坐下,陪笑道:“母後您還年輕著呢,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您才四旬出頭呢。”
陳太後撫過鬢發,淡然道:“你不必哄哀家,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哀家還不至於執迷到這一步。”
“母後心境開闊,非兒臣所能及。”她的話引來陳太後惻目,梁氏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訕訕道:“母後怎麼這樣看著兒臣,是否兒臣說錯了什麼?”
陳太後笑一笑,接過秋月遞來的杏仁茶抿了一口,“知道哀家叫你來做什麼嗎?”
梁氏連忙道:“兒臣愚鈍,不知母後心意。”
陳太後笑意深深地道:“不知還是不敢確定?”
梁氏心中一跳,努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兒臣不明白母後的意思。”
“好了。”陳太後揮一揮手,涼聲道:“你知道哀家最不喜歡口是心非的人。”不等梁氏開口,她又道:“承棟來了是不是?”
梁氏豁然失色,她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她顧不得思索陳太後是怎麼知道的,急急跪下道:“承棟擅闖暢春園,請母後恕罪。”
陳太後也不叫起,垂目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承棟……”梁氏猶豫片刻,咬牙將事情說了一遍,隨即垂淚道:“兒臣知道承棟該死,可他是梁家唯一的血脈,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兒臣無顏去見九泉之下的父親,還請母後開恩。”
陳太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梁氏,“就這樣嗎?”
梁氏連忙點頭,“兒臣不敢有所隱瞞。”
見她不似撒謊,陳太後徐徐吹著杏仁茶,“看來他並沒跟你說實話。”
梁氏疑惑地看著她,“兒臣不明白母後的意思。”
陳太後冷冷一笑,對秋月道:“把事情跟昭儀說一說。”
“是。”秋月恭敬地應了一聲,道:“梁公子與昭儀只說了一半的實話,還有一半他沒有說。大約在兩個月前,陛下微服南巡,在陵陽地界被抓去礦山做苦工。後來,梁公子也去了陵陽,認出了陛下,但他並沒有就此收手,反而勾結巡撫、布政使、知府等人,想要謀害陛下!”
“啊!”梁氏駭然驚呼,難以置信地搖頭,“這……這不可能,承棟……不會那麼做的,他不會的。”
“奴婢知道娘娘不願相信,但確實如此。所幸在他們動手之時,兩江總督傅平帶兵趕到,這才沒有讓他得逞,為了脫身,他還引爆數以百斤的炸藥,死傷無數。他知道自己罪犯滔天,只有暢春園能保他性命。”
“暢春園也保不住。”陳太後目光幽冷地道:“哀家若是沒猜錯,皇帝應該已經得到訊息,在趕來的路上了,他——難逃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