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後倚坐在床榻上,卸下脂粉的面孔在燭光下細紋畢現,無處遁形。無論身份如何尊貴,終究還是逃不過歲月的侵蝕,慢慢老去。
看到她進來,撫過略有些淩亂的鬢發,淡淡道:“貴妃不在漪蘭殿歇息,深夜跑到哀家這裡來做什麼?”
慕千雪低眉行禮,“深夜驚擾母後歇息,實在是兒臣的錯。”
陳太後目光掠過她被玄狐披風遮擋住的小腹,語氣平淡地道:“擾了哀家倒是沒什麼,但你如此奔波,也不怕傷了孩子,聽秋月說,外頭正下著雪呢,坐下答話吧。”
慕千雪謝恩落座後,關切地道:“兒臣聽秋月姑姑說,母後傍晚之時,咳得甚為利害,連章太醫也束手無策,現在可有好些?”
陳太後盯了她片刻,淡然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受風加重了咳嗽,又有些血絲,是秋月小題大做,非要把所有太醫都給叫來,哀家先前才剛說過她。”
“秋月姑姑也是緊張母後。”說著,慕千雪在椅中欠了欠身,歉疚地道:“姑姑過來的時候,紀太醫正在為兒臣診治,未能及時趕來,兒臣特意帶他來向母後請罪。”
“秋月已經與哀家說過了,皇嗣要緊。”陳太後眸中精光一閃,掃過拱手行禮的紀臨,重新落在慕千雪身上,“貴妃此來,就是為了這事?”
“尚有一事。”慕千雪垂目道:“兒臣已經查明容貴人一事,特來向母後回稟。”
“哦?”陳太後露出幾分訝色,“連一日都沒有,你便查清了?”
“是。”面對慕千雪肯定的答覆,陳太後眸光微微一閃,撫過湖藍刻絲錦衾,淡然道:“既是這樣,就說說吧。”
慕千雪側目看向縮在角落裡的周立,輕斥道:“還不將事情原原本本稟告太後。”
周立答應一聲,將容氏如何收買他,又如何讓她陷害皇後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橘紅燭光下,陳太後面色森冷如鐵,“此話當真?”
周立悄悄看了一眼慕千雪,伏首道:“奴才不敢欺騙太後。”
陳太後眉目震怒,喝斥道:“好一個容氏,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她目光一轉,落在彩雲身上,“立刻傳容氏來見哀家。”
“是。”彩雲正要離去,陳太後又喚住道:“哀家記得,除了紀臨之外,章廷芳也替容氏請過脈,去將他一併傳來。”
在彩雲走後,陳太後更衣起身,在等容氏過來的時間裡,誰都沒有說話,只有銀炭偶爾爆出“噼啪”一聲輕響,整個大殿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殿外響起淩亂的腳步聲,繼而有冷風灌進,是彩雲回來了,在她身後跟著未施粉黛,雙目通紅的容貴人,還有章廷芳。
“臣妾叩見太後,叩見慕貴妃。”容貴人屈膝行禮,聲音嘶啞,顯然是哭了許久,想是深夜前來的緣故,發髻有些蓬亂,幾縷碎發落在肩頸處,章廷芳也跟著一併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