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秋月當即否決了他的話,“昨夜那碗銀魚湯是我親自做的,每一條魚腸拉出來的時候,都幹幹淨淨,一絲泥質也沒有,這些銀魚都是一批送來的,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區別。”
小聰子小聲道:“會不會是貴妃那裡?”
陳太後臉色微微一沉,橫目道:“你說貴妃故意拿喂過泥沙的銀魚給梁昭儀?”
小聰子慌忙低頭,“奴才不敢。”
“不敢?”陳太後唇角彎起一絲微笑的弧度,眸中卻是沒有半分笑意,抬手撫過一絲不亂的鬢發,緩緩道:“哀家記得你以前是侍候趙氏的,看來你學了不少本事。”
小聰子張嘴剛要說話,一個巴掌狠狠落在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待看清掌摑自己的人,更是一陣發懵,隨即滿面委屈地道:“主子,奴才做錯了什麼?”
“虧得你還有臉問!”梁氏聲色俱厲地指了她道:“貴妃好意送來銀魚,你可倒好,竟在這裡滿口胡言,貴妃待本宮素來親厚,豈會做這樣的事。”
聽到這話,小聰子越發委屈,“奴才也只是猜測……”
“還敢說!”梁氏怒容滿面地喝道:“這一掌,是讓你好好記著,下次再敢胡言亂語,本宮絕不輕饒。”說著,她厭煩地道:“還不快滾出去,看著你就來氣。”
小聰子不敢多言,磕頭退了出去,待他走後,梁氏屈膝跪下,垂淚道:“都是兒臣管束不力,鬧出這樣的笑話,請母後治罪。”
陳太後目光在她身上盤旋片刻,語氣微妙地道:“其實小聰子的話,也不見得全無可能,畢竟那銀魚,是從漪蘭殿送出來的。”
“不會!”梁氏想也不想地道:“貴妃絕不會是那樣的人。”說著,她又自責地道:“都怪兒臣平日裡縱壞了小聰子,使得他口無遮攔,回去後兒臣一定好生責罰,還請母後原諒。”
寂靜片刻,陳太後淡淡道:“忠勇候的事,你都放下了?”
梁氏咬一咬唇,輕聲道:“兒臣剛知道父親是死在貴妃兄長手裡時,確實怨恨過,但事後回想起來,其實貴妃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陳太後揚一揚入鬢長眉,“何出此言?”
“南昭覆滅,慕氏一族幾乎盡喪楚帝之手,除了貴妃之外,就只有慕臨風僥幸逃了出來,可以說是相依為命;結果就因為慕臨風的野心,連這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貴妃這心裡頭的難過,可想而知。”梁氏拭一拭眼角的淚,“與貴妃相比,兒臣近的有母親與兩個弟弟,遠的有祖父祖母,已是很好了。”
陳太後撫過她的肩膀,聲音溫和地道:“你能這樣想很好,也算哀家沒有白疼你,秋月,扶梁昭儀起來。”
在謝了秋月攙扶後,梁氏又嘆息道:“慕臨風忘恩負義,屢次想要加害陛下,死不足惜,只是可憐了貴妃,他這一死,南昭的國仇家恨就得落在貴妃一人身上,怎麼擔得動。”
陳太後遙遙望著窗外盛開的繁花,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她淡淡道:“小聰子喜歡饒舌,不宜留在你身邊侍候,把他打發去別處吧。”
梁氏仔細收斂著心中的緊張,輕聲道:“母後息怒,小聰子雖話多了一些,但侍候兒臣與瑾兒還算盡心,坐月子那陣子,悶得難受,多虧他從旁解悶,您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兒臣一定嚴加管束。”
見梁氏這麼說,陳太後也沒太過堅持,淡淡道:“既是你的意思,那就留著吧,但你記著,沒有下一次。”
“兒臣謹記母後教誨。”在陪陳太後用過午膳,又侍候她歇息後,方才帶著已經睡熟的予瑾退出靜芳齋。
小聰子一直候在外面,瞧見她出來,連忙迎上來扶著梁氏回了明瑟殿,在將不相幹的宮人遣下去後,梁氏看著半邊臉頰腫起的小聰子,憐惜地道:“難道你演了這麼一出戲,可疼得利害?”
小聰子笑道:“早就已經不疼了,再說,只要能為主子出氣,別說區區巴掌,就是斷上一隻手一條腿,奴才也捨得。”
第一卷 五百七十二章 不識苦心
五百七十二章 不識苦心
“越發的油嘴滑舌。”梁氏嘴裡斥著,心裡卻是頗為受用,接過茉莉花茶抿了一口,冷笑道:“你這法子確實不錯,雖然太後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貴妃半句不是,但在提到南昭時,本宮從太後眼底看到了一絲隱憂。”
小聰子笑意深深地道:“無論貴妃幫了陛下多少,終歸是異族之人,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尤其她身上還背負著南昭國的血海深仇;她是女子,縱是聰明絕頂,始終不能徵戰沙場。這報仇一事,自然就得落在陛下身上,不管太後對慕貴妃多好,到底與陛下才是親母子,她讓陛下背了那麼重的包袱,太後哪裡能樂意。”
銀魚不過是個誘因,真正利害的是後面那番話,而且隨著北周疆土越來越廣,南昭亡國公主的身份就越會令慕千雪舉步維艱。
“是這麼個道理。”梁氏摩挲著溫熱的茶盞,冷笑道:“只是不知太後能忍到何時。”說著,她有些可惜地道:“本宮原想著尋機會為趙姐姐美言幾句,省得她每日坐牢似地待在含章殿,結果忙亂之下給忘了。”
小聰子連忙道:“幸好主子沒提,否則只會適得其反,畢竟太後對趙娘子的成見不是輕易能消的。”
被他這麼一說,梁氏有些後怕地道:“也是,剛才就因為你說了那句話,太後便想把你遣出明瑟殿,幸好被本宮勸住了。”
“奴才知道您忍得辛苦,但咱們現在勢單力薄,只能一步一步緩著走,一旦走急了,反而會給漪蘭殿機會,得不償失。”
梁氏正要說話,明瑟殿的掌事宮女繡春快步走了進來,匆匆行了一禮道:“主子,宮外剛剛傳來訊息,趙老爺名下所有的鋪子都被查封了。”
梁氏豁然一驚,“趙老爺做的是正經茶葉生意,怎麼可能被查封,是不是弄錯了?”
“千真萬確,是戶部封的,聽說是趙老爺逃繳這個月的賦稅,依律封鋪。”
“荒唐!”梁氏柳眉倒豎,“今兒個才初幾啊,就逃繳賦稅了,簡直是可笑。”
“是這麼說呢,但又不能攔著不讓戶部封,聽說除了查封城中這幾家,戶部還發了四百裡加急公文那幾個有趙老爺鋪子所在的各州府,要求他們一併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