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回從某些方面來說也算是一個武痴,他遇著這樣的奇妙劍法,會激動到晚上連覺都不睡,大半夜到院中去一招一式回憶白日演練過的招式。
他正練至半途中,聽有人說:“這套劍法,乃是當初有人與萬花飛舞之中感悟,遂起身舞劍與萬花叢中。這劍招的特點便是飄逸靈巧,當年那人舞劍之時,不曾驚動花叢之中一片落花,卻又能借萬花之勢加持劍勢,因此才有了這劍法落紅亂。”
趙回停下了手中的劍招,看著站在月下的姜炁。
姜炁手中幻出他的佩劍擇靈,飛身到了花團中,施展起了今日下午青一練的那套劍法。
在花團中旋轉騰挪的姜炁,並不曾觸動半分花朵,但那些花朵卻彷彿因為他的動作長勢喜人了起來。而他的劍法,根本不像是殺人對敵的劍法,倒像是一個溫柔的愛花人,在用手照拂自己精心養護的花朵。
看著姜炁的身法,趙回漸漸進入一種從未有過的境界之中。
他此時似乎變成了萬花之中的一朵,而他的眼前,有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的女子,那女子在萬花之中翩翩起舞,而他也隨著那女子的舞姿一起飄起。徜徉在女子的舞姿中,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變成了天地間一縷清氣,又似乎與天地完全融為一體。
此時雲霞漸晚的小園子中,千花萬葉之中包裹著緊閉雙目的趙回。
“這是怎的了?”疏言從雲海之巔下來,朝著姜炁問。
“沒什麼,不過是瞧著一個合適的人,送了他一個傳承而已。”姜炁不是很在意的說。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章一一的落紅亂吧!”
姜炁瞥了他一眼。
“我怎麼聽說,這趙回是青雲找來送給你的徒弟啊!你就這般送了章一一的傳承,這算是給你做徒弟還是給她做徒弟?”
姜炁道:“她的,我的,不都是一樣的嗎?”
疏言:“……呵!”
姜炁看了看圍繞在趙回周身的花和葉子,說:“他既然是在你這裡接受的傳承,你總得幫忙照看一二,我先睡會兒去,有事你喊我!”
說罷,徑直回了自己的小樓。
疏言:“……”
他自然是不會留在這裡的,不過一個小輩而已,又不是自家親親徒弟,哪裡值得自己一宿不睡看著他。於是他便喊來了自己的親親徒弟,讓他在這裡看著這個接受了傳承的趙回,他自己則是回了雲海之巔休息。
而此時的青一,也進入了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
只是,她並非是那千花萬葉其中的一個,她是那個操縱千花萬葉的人。
她此時就是那個白衣的女子,隨著手中靈劍的揮舞,進入一種玄妙的境界。此時她手中像是有劍,又像是無劍,劍彷彿已經融入她的身體,又好像是她融入了劍身之中。她只是看著眼前漫天飛舞的鮮花,不停穿梭其中。
原本應該已經睡下的姜炁,此時卻是睜著眼睛,手中端著一壺酒,正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他此時此刻腦中浮現的也是同一種場景,不過卻並非是進入了某種境界,而是他的回憶。
當年他與章嬙一同在流華山做課業,那個比世間任何一朵鮮花都美麗,比六界任何一個生靈都靈動的姑娘,只是見他的第一面便成了他的小尾巴,整整在他身後追逐了兩千多年。
當時他尚算是年幼,且因為尚未化形之事一直被人搶奪的緣故,十分排斥旁人的親近,更是一點都不懂得男女之情,因此讓章嬙廢了不知多少心神。
後來與章嬙相處的時間長了一些,他倒是也慢慢喜歡上了身邊總是跟著一個小尾巴的感覺,某一日她沒跟著還有些不習慣。當時天尊察覺出他的變化,便要做主替他與章嬙主持了婚姻。
當時他也不知腦袋怎的抽了一下,竟然同天尊說:“我與她只是兄妹之情,並未半分男女之愛。”
熟知這話叫章嬙無意中聽了去。
這落紅亂的劍法,便是章嬙聽了他那混賬話後連飲三日烈酒,後劈散了流華山整個山峰的花束,所感悟出來的劍法。因此這劍法瞧著似乎柔情綿綿,但實際上暗藏刀鋒,這便是章嬙本人當時的心境。
他當時正是心中有情而不自知的時候,便是看到了由她舞出的這落紅亂,動了心。
也正是因為如此,後來章嬙讓他為她的劍招取個名字的時候,他取了“落紅亂”這個名字。
當時章嬙還拽著他的胳膊問他:“落紅是個什麼意思?是你想著與我大婚之日落紅的那個意思嗎?這亂又是亂個什麼,是你我繚亂的衣衫嗎?”
隨後是女子銀鈴般的歡快笑聲,可見她打趣他打趣的十分開心。
但姜炁並沒有說明,落紅亂,落的是他的心,亂的是他的情。從此之後,他一顆心便系在了她的身上,哪怕天地不在,此心不改。
“咳咳……”回想起章嬙,姜炁心中痛了痛,一口酒被嗆在嗓子裡,咳嗽了兩聲。
他這一聲咳嗽,趙回感覺到那白衣女子的身姿急切了起來,而隨著她的急切,跟隨在她周圍的花瓣也變的凌厲了起來。趙回此時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柄劍,而且是一柄無往不利的劍,不論眼前有何人何物,他都毫無畏懼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