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彷彿凝結成一個雕塑,他不明白自己何時走了出來,而自己又做過什麼,只記得一個聲音一遍一遍回蕩在腦海——
汙穢與罪惡,必要全部洗清。
我做了什麼?以諾伸出自己的雙手,這是他第一次確鑿地感受到身上不同尋常的力量。
鎮民不在了,惡魔不在了,他們好像憑空蒸發無影無蹤,只剩下些許零碎的片段,間斷式地重複。
胸口傳來在窒息的疼痛,以諾緊緊壓住前胸,躬身發出壓抑的悶聲。
這是他從未體嘗過的滋味,是粉身碎骨都無法比擬的痛,好像在他的靈魂深處劃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痕跡。
以諾扒開自己的衣服,可以看見幾個血點好像有生命一般生長出來,慢慢擴大,深入他的心髒。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痛苦以至於引出了幻覺,以諾看見了一些他難以描述的景象。
那一瞬間,以諾似乎明白了這幾個痕跡是什麼。
這是他殺戮的證據,是他永不可剝離的罪咎!
只要他手上沾染了鮮血,這些痕跡就會出現,蠶食他的身體。
以諾伸出自己的雙手,看見了流淌的血液,這是自他傷口湧出的,但同樣是來自於旁人身上的。
——原諒他們,然後愛他們。
以諾絕望地睜大眼睛,他不僅未曾做到神父的遺願,甚至犯下了更深的錯。
肩膀被碰了碰,以諾回頭看見臉色蒼白的漢克。
兩人久久無言,最終是以諾抓緊漢克的衣服一角:“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記不得,我完全記不得,我是不是殺……了他們?”
以諾在說“殺”這個字的時候,幾乎無法咬出清晰的讀音。
漢克和以諾一樣混亂,疲憊地坐下來,眼前這個一身血的家夥好像擁有兩重人格,漢克從沒遇見過這種事。
“我可以告訴你我看見的,但你身上發生了什麼,我無法確定,同樣的,你要告訴我你又遭遇了什麼,剛才那些人是什麼情況。”
以諾用力點頭,臉上滿是不安定。
這場談話極盡縮減,讓雙方瞭解了眼下的情況。
漢克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對於以諾的遭遇他只能說覺得唏噓。
惡魔誘惑世人,蠱惑世人,驅使世人成為他們的武器,朝向惡魔最畏懼的群體。
沒有一個人無辜,同樣沒有一個人該受此劫難。
那鋪天蓋地的,最神聖的聖水降下的一刻,就已經不再是驅除邪惡那麼簡單,這成了一場屠殺。
但漢克又怎麼能去詰難以諾呢?以諾自身都無法理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漢克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太陽已經出來了,卻無法將絲毫溫暖渡給以諾。
“我要回去,”以諾緊緊抓住腳下的土地,“我要……贖罪。”
“直到我因自己的罪行墮入地獄之前,我會用餘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來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