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蹙眉難解下)
不知不覺竟然就入了夜。牆角處紫檀依舊,氤氳出地寧靜沉澱至了底端。
原本館裡俱是沉寂,忽地想起了跑動之聲,逼散了一室平和。流珠喘息未定在門外回稟,“國主!”
“怎麼了?”竟是驚了一跳,李從嘉思緒突然被打斷卻隱隱覺得必定不是好事情。
“國主……晉王府送來一物,放在錦盒中,說是要呈給違命侯。”
“你先拿進來。”
流珠推門而入,“開啟來看看是什麼?”
“國主!”她一望羞憤難當死死捂上那盒子,李從嘉望不見也聽出了不好,“她……她怎麼了?到底是什麼!”他也當真是害怕了,想起趙光義白日裡的心境早就是入了魔樣的躁動不安,他會做出什麼?自己同他對峙半日有餘,他會……
他不能讓女英出事。
他害怕這時候送來的是她……
卻不想流珠開了口,比他想得還要狠毒,“國後的角襪……”
李從嘉拍案起來,“趙光義!”如此女子貼身極隱蔽之物他竟然……
“他瘋了……這麼卑鄙的法子……”他捧著那架琵琶咳得止不住,卻又執意不讓流珠來扶,“將這琵琶送回去,仍舊放好。”死死捂著口鼻咽下了所有,清清聲音將那燒槽琵琶遞還給她。
錯手的一瞬間,流珠清晰地聽見他的嘆息,“娥皇……或許你錯了,跟著我……痛苦是不是早便註定了……”
是啊,他為什麼要連累女英,這本身便不是她的夢。
流珠顧不及其他,四下燈影重重,館裡立時又起了波瀾,廊下有人來往難安,躁動瘋狂的夜晚。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念頭,種種可怕地念想不斷湧入,慌亂到了極點聽見李從嘉的吩咐想也不想匆匆去放好琵琶。
卻不想再轉回來的時候,寢閣中空空蕩蕩。
他走了
空空蕩蕩沒了溫度的木椅。
桌上扔著那方他平日裡用來覆著眼目的綢帶,上面簡簡單單兩個字,流珠幾近崩潰般地俯下身去拾起來,指尖顫抖,喉間的哽咽不出竟是一時拿不穩看不清楚。
撕心裂肺地抽搐再也哭不出來,她終於看清楚那上面的兩個字,“活著。”
他只說活著,無論如何,要活著。
那字幽暗的顏色,藉著燈光,流珠再也維持不住撲倒在地,他沾血而書,心血洇開白綢底色,便是種終結的狠絕。
“國主……國主!”
蓬萊院閉天臺女,畫堂晝寢人無語。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潛來珠鎖動,驚覺銀屏夢。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瓔珞如翡翠,飛天繪,秦淮畫舫誰人曾憶?當日風情無限,玉人如昨,舉手抬腕傾盡一江春水。
香作穗,蠟成淚,還似兩人心意。珊枕膩,錦衾寒,覺來更漏殘。
沒些許用處……統統都是無用,慧極必傷。
孤零零的車駕隱入夜色當中,望不穿,再也望不穿。
流珠痛苦無聲癱倒在地,捧著那方綢帶只覺什麼都不及他耗出心血而出的兩個字,活著。
這怕是他……最激烈的表達。
汴京入夜依舊是繁華不去,各方行人來往自去面露佳節喜色,淡墨青衫,遇見了那邊的長者也都是溫良躬身施禮以賀,汴河之上千船競發,虹橋之上還有孩童手舉蜜糖笑得心滿意足。
和樂融融,家國天下都該是平穩一夜。
他卻是黯然無聲,拉緊了那方銀裘,一笑悽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