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折脊做故鄉下)
他顫抖著撫著那株梅樹,“紅兒……我回來了,水哥得了功名回來了……你記不記得,我說過的,等我得了功名便回來娶你,如今我回來了……”
他瘋了一樣跪在那樹前雙手掘起土來,幹冷碎裂的土地絲毫掩不住他的紅兒一雙眼顧盼生情,“你再不用受這些苦……再不用出去賣弄風情陪笑了,跟我走……”
拿著那釵子不住地掘,直到手傷淅瀝而下的血漬執拗不肯停歇。
罵聲不絕,樊嬸再不肯開門來看看自己的兒子。
一方簡陋的案上終究是忍不住眼淚,這是她一生的期望啊……她的阿水,再苦再累卻也不能失了做人的骨氣,他怎麼能幫著宋軍……
國殤。
毀了的豈止是李氏的信仰。
那株梅樹帶血轟然倒下,樹下白骨森森,阿水仰天慟哭,他做了這麼多,忍了這些時日,他如今掘開了一切也只是剩下這些白骨。
他的紅兒死了。
很久前就死了。
可是紅兒死了也記得要回來,她是記得自己的家的。
樊嬸終究有些忍不得,略探出看他,卻見那梅樹傾倒,阿水跪地悲慼。
罷了。
走吧。都走吧。
重又關上了門去,到底不再去認他。
“樊若水,從今而後,再不要回來了……”誰的嘆息綿長,那棵梅樹孤零零倒在泥土之上,那隻釵子放在那白骨之間,已然是物是人非。
從頭至尾,都是你樊若水痴念不絕。
他抱著那紅梅暈眩之間被趕出巷去,深冬寒夜,江畔當日他的茅屋依舊。
樊若水回過身去,那一樹紅梅頹然飄散,再不見一點悽紅。
什麼都沒有,早就是枯死了的枝幹。
“他已經得到了最大的代償,他親手毀了自己的故鄉,樊若水,什麼時候你能站直了在我面前不卑不亢…你才是贏了…走吧。”
無論是天水成碧還是銀裘滿身,李從嘉都是強者。
傷人無需刀劍,不過是字句見血。
遙遙的汴京燻風門內。
流珠輕輕掩上門去,女英恰是坐在上首,“今日也無旁人,事已至此,驚蟬……”
那小侍女忽地便跪在了地上。
“你跪下做什麼……你怕是不是?”女英望著她,自己心裡卻也有害怕,“你當知道我想問什麼,你既然是宋人,那你入了金陵又近了我的身邊總不可能什麼也不做……”
她說完了卻又害怕聽見答案,流珠迅速補上,“便直說也好,國後今日只想知道國主的眼目突然不好,是否便是你的緣故?”
驚蟬有些憂慮,抬眼望望,女英只道,“這幾日日國主進宮接受禦醫診治,你若還有一絲善念,驚蟬,你若還肯顧及我往日待你不薄,便如實說了,我唐國如今已經至此地步,聖上的一切目的都已經達到,不過便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心裡難過,實在是說不下去。
她帶了懇切,“他那樣的人……驚蟬你也知道,什麼都不肯去說,其實心裡很苦,如今眼睛又已經到了這般地步……”
驚蟬便垂下眼去,“卻是我害的。”
流珠便是氣憤得幾欲上前,卻終究是被女英攔下,“罷了……事已至此,她肯說便仍是心裡有愧的,何必……”
驚蟬忽地撲倒在地,“國後……國後是驚蟬錯了……那藥方子有問題,可是驚蟬當日也確實沒有想過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我……”
“你這種時候再來說這些話又有何用!”流珠便是紅了眼眶,“國主瞳色已散……”女英也是有些隱忍不得,側過臉去不去望驚蟬,“你今時早便是被宋人棄了……今日若是悄無聲息地殺了你也不是什麼難事……”
驚蟬忽地便是一驚,“國後!國後驚蟬知錯了……”
“誰讓你如此?誰讓你拿來的藥方子?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