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誰能留夜色下)
“王爺身上有傷,還是回去吧……王爺?”
趙光義終究是閉上眼去,“我不想死在那場洪水裡,我也不想死在佛前跪成冷灰一事無成……這樣算得錯麼……”
無人能夠回答,他驀然睜眼忽地大了聲音,“王複!”
“末將在。”
“將淩兒屍首帶回明示王氏舊部!趙匡胤冷落皇後,後宮妖魔橫行害死皇後殘害淩兒!此仇不報枉負節度使當日深恩!”
“是!”
“記得……將淩兒屍首燒了……回了宮去帶給王繼恩,皇後發喪之日……尋個機會和皇後一起入葬吧。”
巷子盡頭有人影一晃。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回去。
待得晉王府前已是成了雪人般,他說不得,也便再沒人知道他其實也受不了這樣的冷。趙光義想起受降儀式上趙匡胤終究是隱忍不住下了宣德門去,他只是為了給李煜披件衣裳而已,他看不得那道清淡的影子冷得受不了。
晉王看在眼裡,一旁隱隱地忍著,他也是受不了的。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是名正言順,從一開始就如此,好似永遠都要這般在暗夜裡一個人行走,走得忘了方向。
所以,我要你有的一切。
他默然回了晉王府。
“人懷愛欲。不見道者。譬如澄水。致手攪之。眾人共臨。無有睹其影者。人以愛欲交錯。心中濁興。故不見道。汝等沙門。當舍愛欲。愛欲垢盡。道可見矣。”
素白紙燈迎著飛雪徹夜不息,遙遙地為誰招魂?
翌日起來,雪依舊沒有停。
禮賢館中的水流走向都是分毫不差,流珠這方順著水流過來寢殿方向就看見來了宮裡的人。
“聖上宣違命侯即刻進宮。”拉長了聲音去唯恐這館裡上下聽不到。
流珠行禮過後匆忙入了寢殿去,“國主……”
李煜起身略略縮了縮肩骨,流珠便用那貂裘將他護住,“宮人來人命國主進宮……”她這只當他定是不去的,心裡有些擔心該要如何平息過去才好。
李煜卻是走向一側更衣,“知道了。”
“國主可是要進宮去?”
“是。”
於是那一日午後,王繼恩明顯見得趙普突然秘密求見說是有極重要的事情,想來一般這種言辭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他幾番想要探查不得正暗自懊惱,丞相去後卻又看見聖上龍顏大悅,並不曾為了什麼秘事動了心氣,王繼恩這方也便立時是喜上眉梢,前後都是周全得體,趙匡胤朝後望望天色,“違命侯可是領旨了?”
“是,車馬已入宮內。”
“請違命侯至檀閣。”
李煜入得檀閣去的時候便覺四下侍立眾人,他倒並不曾再對此眼目抱何希望,看不看得見今日他當真是不再掛懷。
聖上駕到之時李煜起身恭迎,趙匡胤只命禦醫上前探看他眼疾之症,那禦醫有些驚異,“違命侯天生異象一目重瞳子,此為千古奇談,醫書所載亦是罕見……”
李煜微微皺起眉來,“一目重瞳也未嘗便是好事。”
“正是,想來侯爺眼目自落胎時便走異脈,如今是起了誘因……”禦醫定定診脈半晌,忽地拿起一方桌案之上的燭臺來,“侯爺眼前可是一片俱黑?”微微晃動手中之物,李煜瞳色近乎琥珀,“略能覺出有物搖擺。暗極,但素日裡歇得好些在暗處便可依稀辨得出輪廓。”
趙匡胤掩上門去坐於一側,“違命侯舊日裡眼色不似此般清淺,似有潰散之感。”
那禦醫略略檢視思量半晌,“重瞳之人世間罕見,微臣從未遇此病症,只不過若是違命侯仍可視得景物輪廓便非血脈傷損,仍有轉圜餘地。”